耀眼的光總是強大的。
可眼下,應許突然發覺,裴雲洲或許也沒有那麼強大。
再耀眼的太陽一旦被烏雲遮了起來,也不可能是明亮的。
“……抱歉,嚇到你了,”裴雲洲重新回到了病床上,輕輕歎了口氣,“其實我沒有什麼不好的想法,你彆緊張。”
應許無聲地注視著裴雲洲的眼睛,那雙瀲灩溫柔的桃花眼依舊水光氤氳,堪比最上等的琥珀,實在很難將這樣清澈的一雙眼睛,與站在窗邊那個孤寂的人聯係在一起。
“裴總,”應許遲疑了一下,“要不要幫您……”
應許忍不住想,自己先前的想法是否太過卑劣。這樣的裴雲洲,應該很期待裴父裴母,或者是那位小裴先生的陪伴吧。
“幫我什麼?”裴雲洲疑惑道。
“沒什麼,我去打個電話,您好好休息,”應許終於做下了決定,“您放心,工作我也會好好完成的。”
離開了病房的應許,再一次撥通了裴冽的電話。
“應助,又怎麼了嗎?”在會麵上又一次告罪離席的裴冽臉色都沉了下來,語氣也帶上了幾分不耐煩,“你又要告訴我,雲洲不好嗎?”
他極少這樣稱呼裴雲洲,因為這樣的稱謂,實在不像他的舟舟。
陳董和秦總也就罷了,就連一個小小的助理,都對裴雲洲魂牽夢繞,真是好得很,好得很。
“裴總他,他的狀態真的不太對,剛才讓我出去,然後一個人站到了窗邊——”應許顧不得對方不耐的語氣,隻想替裴雲洲叫回他的戀人。
然而電話那頭,裴冽卻隻是語氣淡淡:“他隻是想看一下風景而已,大驚小怪什麼,我有事,如果他問起來,就說我明天回去陪他的。”
他並非聽不懂應許語氣裡的焦急,也並非不知道應許的言下之意。
但他隻是覺得,裴雲洲根本做不出從高樓一躍而下的傻事。
那樣溫柔又軟弱的個性,一旦沒有了愛的支撐就會跌落到泥裡的個性,怎麼可能有勇氣一躍而下。
在這場畸形的關係裡,根本就不是他離不開他的舟舟,而是裴雲洲離不開他,就像花離不開泥土,即便要離開,也隻能是被人采擷,絕非自己所願。
再聰明漂亮的金絲雀也隻是金絲雀,衝不破牢籠,也不會有衝破牢籠的勇氣。
一通電話,並沒有帶來裴雲洲想見的人,反而將探望時間推遲到了明天。
應許生怕裴雲洲問起此事,他並不想對裴雲洲有所欺騙,但也不願實話實說刺激裴雲洲。
明眼人都能看出,此刻的裴雲洲正走在懸崖邊上,隻爭一線就要墜下深淵。
幸而裴雲洲什麼也沒問。
但正是這樣的什麼也沒問,令應許心底沒來由的恐懼更甚一層。
裴雲洲的唇邊,甚至重新掛上了他日日能見到的笑容:“北城新區的項目很重要,我帶著你做吧,相信這個項目結束以後,你一定能獨當一麵了。”
語氣一如往昔地冷靜,就好像,他依舊是那個強大而不可攀的裴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