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舞女們走開,看見那站在鼓麵上的人之後,太子殿下又默默的坐了回去。
他麵色微微有些泛紅,抬起手乾咳了一聲,目光落在前方,微微有些不太自在。
但那雙眼睛,卻是一眼不眨落在那身影之上。
鼓麵之上,南殊聽著四周的動靜,知曉自己這個開場已經足夠震動了。
她要跳的本是《霓裳羽衣舞》,據李良媛的話來講,當年裴良娣隻學走一半,後半部分未曾學會。
南殊沒瞧見過裴良娣是如何跳這支舞的,但這支舞最關鍵的是柔。她猜出裴良娣的為人,往日裡衣裳上都恨不得一朵花兒都不繡,隻穿白色。
唯恐旁的顏色玷汙了她仙子出塵的氣勢,而這支舞斷然也隻會怎麼柔,怎麼去跳。
但她偏偏不會如此,要讓眾人瞧見這支舞到底是何摸樣。南殊廣袖朝天一揮,身姿在鼓麵上接連幾個旋轉。
隨後整個人淩空躍起,雲袖飄揚,又穩穩的落在地上。
從鼓麵上下來,眾人才瞧的越發真切。剛剛隻顧著去看她的舞去了,這才看這件舞衣竟如此的華貴。
渾身都仿若是紅寶石做成的,從腰間一直到腰下,用細小的紅寶石圍成一圈,指甲蓋大的金色鈴鐺,隨著動作微微作響。
而那露出的細腰之上,鴿子蛋大小的紅寶石正隨著她旋轉晃動。
此時哪怕是瞧不見臉,也可知道這名女子生的絕美。
舞蹈驚豔過後,有人未免分出心思來,目光複雜的看著下麵,又看向幾乎看呆了的太子殿下。
瞧殿下這幅摸樣,今晚這後宮怕是要多個姐妹了。有人不願再看,低頭喝酒澆愁。
而李良媛則像是見了鬼一樣,她看著跳舞的南殊,再看著前方的太子殿下。
雖不知為何南殊為何沒有穿她送的那件衣裙,但這件衣裙穿上,跳起舞來竟也毫不遜色。
饒是她不願意承認,卻也不得不感歎,殊承徽跳舞的天賦比起她不知要好上多少。
她心中苦悶,仰起頭一口悶了杯酒。餘光卻見南殊身影彎下,衣裙翩然而起,她身上那件墜滿寶石的衣裙本是不稱這支舞,被她穿起來卻隻添了媚態。
雪白的身段籠罩在薄紗之間,飛躍而起時竟輕盈的猶如煙霧一般。
李良媛一時看愣了,身側的周承徽則不是滋味,強行逼著自己收回目光。
她諷刺道:“劉姐姐隻顧著借酒消愁,聽聞你與殊承徽關係好,怎麼也不叫她多教教你?”
李良媛滿是複雜,這是她教給殊承徽的,隻是她不願意跳罷了。
再說了,她放下酒盞笑道:“這支可是霓裳羽衣舞,一般人可跳不出這滋味兒。”
“霓裳羽衣舞?”周承徽大驚,她自是也未曾看過這支舞,但可是聽說過。
她目光急急地往裴良娣臉上看去,果然,遠遠兒看去隻見裴良娣麵色泛冷,那雙眼睛猶如要吃人一般,死死的盯著前方舞動的聲影。
這是她的舞……裴良娣的身子細細的顫抖著,這是她當年一舉成名的舞蹈。
她自幼學習,研究舞蹈數十年,後來,十四歲時因為這支舞名動京都,來年參加選秀也是因為這支舞給了她榮寵地位。
於她而言,這支舞就是她的命,是她要帶入墳墓中的東西。
可她掩藏在心底裡最深處的東西,如今竟是被人拿了出來。當著她的麵享受她往日裡的殊榮,跳著她的舞,而她自己竟隻能坐在椅子上,動彈不得。
裴良娣渾身發冷,從腳底裡深處一股濃濃的冷。她隻覺得心口有無數的刀,插在她的心尖處,一下又一下。
讓她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裴良娣麵色驟變,而底下舞蹈接近尾聲,當年看過裴良娣跳舞的人自然也察覺出了什麼,目光頻頻往兩人身上看去。
就連太子妃也跟著往下看了眼,又去看向太子殿下。不知為何,她總覺得殿下不太對。
不知是不是喝醉了酒,耳側竟是有些泛紅。麵色雖與往日裡一樣是冷的,但總覺得她神情緊繃著,麵色也有些不自然。
隻是那目光一直看向下麵,也不知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樂聲停下,南殊腳踩鼓麵上,腳腕上金鈴微響。
舞女們漸漸退下,南殊站在中央,未曾離開,而是從鼓上而起,隨後一步步走上前。
太子殿下坐在雕著萬壽圖的太師椅上,麵色瞧著無恙,其實身體微微緊繃。
桌沿底下,拳頭捏的緊緊地,一眼不眨的看著南殊朝著自己靠近。
她舉起酒杯,跪在地上,嗓音清脆雙眸璀璨明亮:“嬪妾特獻上一首霓裳羽衣舞,恭祝殿下萬壽無疆。”
南殊抬起頭,麵紗從臉上滑落,薄如蟬翼的紅紗之下,露出那美的驚心動魄的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