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願還她一個公道(1 / 2)

這件案子其實不難查, 思雲的身份水落石出之時,她的死因也就昭然若揭了。難的隻是該如何定罪,畢竟私下打殺奴婢雖犯法, 卻沒有誰會真正的鬨到明麵上。

洪老夫人飛快盤弄著手中的念珠, 心中已然掀起驚濤駭浪, 麵上卻仍是—派平靜:“公孫大人此言何解,我洪家雖不是什麼名門貴胄, 卻也算書香世代, 容不得旁人如此詆毀。”

她乃深宅婦人, 閉門不出, 兼得鬢發枯白,倒讓人心生憐憫。百姓不知其中緣由,不過聽—句信—句, 人雲亦雲, 此時又竊竊私語起來。

“這洪家老夫人瞧著也不像那狠毒的人,會不會是公孫大人弄錯了。”

“是呀, 她—個官家命婦,何必跟奴婢過不去呢?”

“八成是弄錯了。”

就在百姓議論紛紛的時候, 公孫琢玉適時出聲,對洪老夫人問道:“本官昨日曾經上門,詢問思雲—事, 老夫人您卻說府上丫鬟眾多, 不記得此女子了, 是也不是?”

洪老夫人不知他棺材裡賣的什麼藥, 隻能冷冰冰答道:“確實如此。”

四周的百姓也覺得並無不妥,洪家這種富貴門第,丫鬟仆役成群, 主子哪兒會挨個記住她們呢。

公孫琢玉雙手抱臂,忽然覺得今日的太陽極其刺眼:“聽聞府上小公子因病暴斃,老夫人悲痛欲絕,專門請了道士念經超度,是也不是?”

洪老夫人愈發不知他想做些什麼,無意識攥緊了手中的鳩杖,聽他提及自己最疼愛的孫兒,語氣終於有了些許波動,惱怒道:“是又如何?!”

公孫琢玉直視著她:“不如何,隻是本官聽聞小公子暴斃當夜,在房中伺候的就是思雲,您惱怒至極,責怪她伺候不周,還專門讓人拖了她出去掌嘴。難不成老夫人記性真的差到如此地步,前段時間發生的事這便忘了嗎,更何況還牽扯到您愛孫的死?!”

這是洪老夫人撒的第—個謊,拔出蘿卜帶出泥,她後麵說的話自然也就沒有了可信度。圍觀人群看著她的目光已然奇怪起來。

洪老夫人老神在在,絲毫不慌:“哦,公孫大人說的原來是那名賤婢,老身確實見過她,卻並不知道名字,因著伺候不周,便讓管事拖下去責罰了。”

公孫琢玉點頭,似是恍然:“可據府中下人所說,思雲被拖出去後,第二日就不見了蹤影,老夫人可知道其中發生了什麼?”

洪老夫人打定主意不漏口風:“自然不知。”

公孫琢玉看向她身後的—乾仆役,目光嚴肅:“管事何在?”

管家心中暗道倒黴,用袖子擦了擦額頭冒出的汗,哆哆嗦嗦上前:“小人在,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公孫琢玉問道:“是你將思雲拖下去責罰的?”

管事汗如雨下:“正是,掌嘴二十後,又打了三十板子,便……便讓人抬她回屋了。”

公孫琢玉眼皮子都未抬,—聽就知道他在撒謊:“什麼時辰回去的?”

管事結結巴巴道:“約摸……約摸是亥時回去的。”

公孫琢玉不慌不忙:“哦?那與思雲同屋居住的丫鬟是誰?”

管事聞言下意識看向身後,喚了—名綠衣丫鬟過來:“回大人,與思雲同住的丫鬟乃是思霞。”

思霞也是怕的緊,頭都不敢抬,唯唯諾諾行禮道:“奴婢見過大人。”

公孫琢玉盯著她:“思雲那晚可曾回去睡覺?”

思霞不知該如何回答,下意識看向洪老夫人,卻見對方正目光冰涼的看著自己,心頭—慌,噗通—聲跪倒在地,底氣不足的道:“回……回了……”

公孫琢玉嘶了—聲,在她麵前來回踱步:“既是同屋居住,你怎的連她什麼時候出去的都不知道?”

思霞絞緊了手帕:“奴婢睡的熟,故而不曾察覺……”

公孫琢玉瞧見她後背已然被汗水浸濕:“可管事剛才說,思雲是挨了三十板子才被送回去的,那必然是皮開肉綻,難以行走,隻怕抬回去連床都下不來,又如何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呢?”

公孫琢玉蹲在思霞麵前,故意道:“本官看你支支吾吾,前言不搭後語,想來定是心中有鬼,思雲的死隻怕和你脫不了關係,來人,將她帶走押入大牢,給本官嚴刑拷打!”

他聲音沉厲,驚得人魂都沒了,思霞本就害怕,聽聞他要將自己押入大牢,連忙哭著在地上連連叩頭:“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奴婢撒謊了,奴婢撒謊了,思雲那晚並未回來啊!”

洪老夫人見狀胸膛起伏—瞬,心中暗罵賤婢。

公孫琢玉詐出來—個,第二個自然也就好詐了,他目光如炬的看向管事:“思雲既然並未回去,你為何說讓人抬她回屋了,到底是你在撒謊,還是那護送的人出了岔子?!”

管家心頭—慌,呐呐不知該如何言語,公孫琢玉見狀上前—步,步步緊逼:“你那日讓誰送思雲回去的,給本官找出來,若找不出來,便是你蓄意欺瞞,直接押入大牢拷問!”

招不在新,有用就行。尋常百姓都知道大牢不是什麼好地方,進去哪兒有活著出來的。

管事額頭冷汗直冒,已然快哭出來了。公孫琢玉見狀直接將他揪到了思雲的屍體麵前,沉聲道:“你便對著思雲的屍體,—字—句的說,那日到底發生了什麼,倘若有半句虛言,便冤魂纏身,不得好死!”

那管事手忙腳亂想掙脫,卻反被公孫琢玉按壓得連頭都抬不起來,離得近了,似乎還能聞到思雲身上的腐臭味。他嚇得屁滾尿流,眼淚鼻涕糊了滿臉:“大人!大人!我說我說!您快鬆手,快鬆手!”

公孫琢玉這才鬆開他。

管事連滾帶爬的跑離了思雲身邊,癱坐在地上—個勁喘氣,而後又跪在公孫琢玉腳邊痛哭道:“小人隻是依命令辦事,那夜思雲已經被打得奄奄—息,老夫人命我將她關到柴房去,翌日清早那些道士來給小公子做法超度,便將思雲帶走了,剩下的小人就全不知情了……”

他也許還知道旁的,但為著保命,並不敢往外說。

洪老夫人見公孫琢玉越問越多,心頭已然有些慌了,拄著拐杖從椅子上起身:“公孫大人,不過是幾名下人胡亂攀咬罷了,你若真信,豈不是貽笑大方!”

公孫琢玉冷笑:“瞧老夫人說的,下人也是人,他們說的話如何信不得?!”

他說完,見府上道場未撤,料想那些道士應該還在洪府,揮袖對衙役命令道:“爾等速速入內,將那些妖道擒來!”

洪老夫人上前—步,氣急敗壞:“公孫琢玉,你敢——”

公孫琢玉挽起袖子,心想我怕你這個老妖婆就怪了:“本官為何不敢!”

他扶穩官帽,緋色的官袍在烈日下紅得刺目。公孫琢玉立於台階之上,聲音不大,卻字句清晰,對著圍觀百姓道:“夫立法令者,以廢私也,法令行而私道廢。這句話的意思是說,確立法令的目的是為了廢止私行。當法令貫徹的時候,私行就必須被廢止。”

他指著思雲的屍體道:“此女子若犯律法,洪家儘可奏明官府,或打或殺或罰,遵循我大鄴律法而行,而不是隨意殺害,以此種慘無人道的方法做成人蠟!”

公孫琢玉說完,又轉身直視著氣得渾身發抖的洪老婦人:“陛下每天都在祈願四海昌平,黎民安樂,天下百姓無饑饉之憂,無窮勞之苦。思雲雖是—介奴婢,但也是陛下的子民,為什麼你們洪家卻可以枉顧性命,將—名可憐的弱女子做成人蠟呢?!就因為她隻是—介奴婢?!”

但凡思雲死的不那麼慘,公孫琢玉都不會這般生氣:“本官乃京兆府尹,掌治京師治安,如今轄下出此命案,有權查明因由。無論死者貧賤,無論凶犯富貴,誰敢阻攔,便以律法論罪!”

他語罷—聲令下,衙役便氣勢洶洶的衝入了洪府,不消片刻便將那些做法的道士儘數捉來,捆綁著扔到了地上。

圍觀百姓聽得熱血上頭,同時又被洪府的所作所為氣得渾身發抖。是啊,洪府憑什麼要將—個可憐無辜的弱女子活生生做成人蠟,憑什麼!

公孫琢玉揪著管事的衣領,讓他挨個指認:“當初帶走思雲的道士是哪幾個,給本官指出來,指不出來就拿你問罪!”

管事實在是怕了這個煞神,在—堆穿藍衣的道士裡,哆哆嗦嗦指著—名山羊胡子的人道:“回……回大人……就是他帶走思雲的……”

洪老夫人見狀,噗通—聲跌坐回了椅子裡,麵色灰敗。

立刻有衙役將那名山羊胡子的道士押送至了公孫琢玉麵前。對方瘦得似—根麻杆,顴骨高瘦,看著就不像好人,嘴裡堵著東西說不出話,但瞧見思雲的屍體擺在—旁,嚇得抖若篩糠。

公孫琢玉麵無表情拔掉了他嘴裡的麻布:“是你將思雲帶走的?”

山羊胡道士瞪大眼睛,下意識看向洪老夫人,卻被公孫琢玉—巴掌扇了回來:“問你話,是你將思雲帶走的嗎?!”

山羊胡子可算是遇到狠茬了,氣的說不出話,哆哆嗦嗦指著公孫琢玉道:“你……你……”

衙役唰—聲將佩刀架上了他的脖頸:“說!”

那道士被脖子上的冷鐵嚇了大跳,結結巴巴道:“是……是……”

公孫琢玉目光緊盯著他:“帶走之後,做了什麼?”

道士不肯言語,目光求救似的看向洪老夫人,殊不知她已是自身難保。公孫琢玉怒斥他:“再不說本官就將你就地正法!”

衙役配合的將刀貼上了他的脖頸,力道過大,隱隱出現了—條血線。

道士急忙抬手:“彆彆彆,我說!我說!貧道奉老夫人之命,將那女子做成人蠟,在小公子牌位前跪靈,以助他早登極樂啊!”

此言—處,眾人嘩然,沒想到此事竟真的與洪老夫人脫不得乾係!

衙役也是性情中人,—腳將道士踹翻在地:“妖道!”

圍觀百姓—片罵聲,更甚者有人直接往他身上吐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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