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在一旁解釋道:“董大人死的太久,那臉皮又過薄,已經腐爛得不成樣子了,隻剩下這具遺體。”
公孫琢玉來的時候,自己備了副綢手套。他俯身仔細觀察著董千裡的臉,發現切口邊緣非常規整,而且麵部肌肉組織損毀均勻,顯然行凶者的刀功上佳。
極度的完美主義者……
公孫琢玉繼續往下看去,發現董千裡身上還有若乾道劍痕,這是造成他失血過多死亡的原因。劍痕密集,但深淺切口一致,說明凶手武功不俗,擅使快劍。
杜陵春站在一旁,用帕子掩著口鼻,自從進了冰室,他緊皺的眉頭就未鬆開過:“如何,發現了什麼?”
公孫琢玉搖頭,已然察覺到這案子的棘手:“凶手武功極高,縱然查到了,怕是也不好捉。”
杜陵春不覺得這是什麼大問題,聞言麵露不屑,鼻間輕哼了一聲:“京律司高手無數,難道還捉不住區區一個凶犯麼?”
公孫琢玉立刻眉開眼笑,覺得有道理:“司公說的極是。”
反正對方說什麼他都覺得對。
杜陵春聞言,淡淡垂下眼眸,雖未說話,卻不難看出麵上的滿意之色。顯然對於他的附和很受用。
公孫琢玉走向了第二具屍體,死者乃是戶部侍郎郭寒,他死於花魁香閨之中,被人齊腰斬斷而亡。公孫琢玉掀開白布看了看,發現他腰間傷口切處平整,身上同樣有和董千裡一樣的劍痕。
公孫琢玉喜歡從案發現場獲取蛛絲馬跡,但這兩個人已經死了有一段時間,且一個死在客棧,一個死在青樓,除了勘驗傷勢外,倒沒辦法獲得太大的信息量。
他將白布蓋上,複又走向了第三具屍體。京兆尹楚連江是三人裡麵死期最近的一個,屍體保存也還算完整。他先是被人以快劍殺死,後又被吊於衙門公堂上的。
這種案子最麻煩了,凶手武功高強,來無影去無蹤,且很可能與死者毫無任何關係,找起來無異於大海撈針。
公孫琢玉摘掉了手套,問那名老者:“這三人死前都曾收到過一紙詩詞,東西可還在?”
老者道:“自然還在,大人稍等,老朽去找來。”
語罷步履蹣跚的走出了冰室。
公孫琢玉抽空看向杜陵春,見他唇色發青,不由得出聲道:“司公可是冷了?”
杜陵春自然是冷的。他是太監,身體不如尋常男子健壯,待久了寒氣襲遍全身,難免經受不住。聞言微微皺眉,正欲說沒事,冰涼的手卻忽然被人握住了。
“……”
公孫琢玉有些不好意思的低頭,握住杜陵春的一隻手道:“在下習武多年,血氣足些,自然無礙。此處極冷,司公不要受了風寒。”
他有內力在身,須臾之間便將杜陵春的手捂熱了起來。起初隻是單純想暖手,但鬼使神差的,在袖袍遮掩下,不知不覺就變成了十指相扣的姿勢。
杜陵春輕掙紮了兩下,沒掙脫出來,心頭無端湧起一陣異樣的感覺。他偏頭移開視線,心中不禁羞惱暗罵:公孫琢玉這個混賬,剛摸完屍體便來摸他的手!
公孫琢玉不知道杜陵春的心理活動,隻是耳朵燒的慌,在袖袍下摩挲著對方修長纖細的指尖,覺得這隻手實在好看。
直到那老者拿著證物過來,他們這才觸電般鬆開,仿佛做了什麼虧心事。
老者道:“大人,這便是那凶手留下的詩詞。”
公孫琢玉欲蓋彌彰的低咳了一聲,出言道謝,接了過來。他本以為這詩詞是凶手親筆所寫,但仔細一看,才發現是從一本普通詩集上撕下來的。邊角齊整,字是方方正正的楷體,上麵浸著斑駁的血。
公孫琢玉心裡冒出了對這個凶手模模糊糊的輪廓。
1.極度的完美主義者。
2.讀過詩書,文采斐然,有彆於販夫走卒之流。
3.有儀式感,殺人有一套自己的規矩與邏輯。
4.武功高強,擅使快劍。
5.憎恨官府,又或者說憎恨死者這類人。他明明可以一劍將人刺死,卻偏偏選擇了最為麻煩的方法。
6.他在無聲的挑釁朝廷,並且很可能會再次動手……
公孫琢玉思索一瞬,最後將紙遞還回去,自己留了一張,問老者:“可否將這張紙留給在下,鑽研鑽研?”
老者本有些猶豫,想說證物不能外借,但見杜司公陰惻惻的看著自己,又立刻改了口:“大人拿去吧。”
反正隻是一張紙而已。
公孫琢玉笑著拱手:“多謝。”
連環殺人案的死者身上必然有某種相似或者共同點,所以才會被凶手選中。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查清這三人的共通點,不過目前看來,除了都是當官的外,體貌特征並無相似之處。
公孫琢玉與杜陵春離開了刑部,結果沒成想剛走出大門,就見一藍衣男子騎著快馬而來,然後籲的一聲勒住韁繩,停在了他們二人麵前。
四周的玄衣衛立刻將杜陵春護在身後,拔劍攔住了他:“大膽,竟敢策馬衝撞!”
那藍衣公子倒是膽大的很,直接從馬上躍下,輕笑一聲道:“大路人人走得,莫不是這京城街道全歸了你們京律司管,手長也該有個限度。”
語罷像是沒看見杜陵春似的,直接推開麵前的玄衣衛道:“小爺奉旨查案,阻攔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