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琢玉習慣性睡到日上三竿才醒,而就在他睡得正香的時候,杜陵春已經入宮請了皇命,下令讓禁軍搜查全城,查找右臂有傷的男子。
唐飛霜就在這個時候悄無聲息冒了出來,他清早策馬入宮,在殿外等候求見,聲稱已經抓到了凶手。皇上大喜過望,命人傳召公孫琢玉等一乾人速速進宮,共同審查。
丫鬟在外間輕輕叩門:“公孫大人,陛下已派了人傳口諭,讓您速速進宮,司公正在外間等著呢。”
公孫琢玉聞言飛快套上衣服,心中百思不得其解,怎麼睡個覺的功夫,唐飛霜那根狗尾巴草就跑自己前麵去了?!
他匆匆洗漱完畢,出了屋子,結果就見杜陵春正在院中等自己,旁邊還立著一名滿臉陪笑的禦前太監。
“司公。”
公孫琢玉快步走上前,因為起晚了,心裡有點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尖沒敢吭聲,乖乖站在杜陵春身後。
杜陵春原本為著唐飛霜的事而麵色不虞,待瞧見公孫琢玉,神情終於稍有鬆緩,沒好氣的問道:“睡醒了?”
公孫琢玉心想再不醒那就是豬了,低頭嗯了一聲,要多老實有多老實。
杜陵春聲音譏諷:“唐家那個蠢貨說自己抓到了凶手,走吧,一起進宮瞧瞧熱鬨,看他能鬨出什麼名堂來。”
公孫琢玉心想唐飛霜昨夜並不在場,對凶手的體貌特征也完全不知情,是怎麼做到短短一夜時間就抓到人的,其中必有蹊蹺。
公孫琢玉和杜陵春一同上了馬車:“司公莫擔心,咱們先去瞧瞧情況,他抓到的未必是真凶。”
唐飛霜是嚴複舉薦上來的,倘若他查出真相,必然會使杜陵春失了顏麵。公孫琢玉一向懶慣了,這個時候也不免激起些許鬥誌來。
皇帝正在太極殿中。他昨夜歇在貴妃處,不知聽了什麼枕頭風,看唐飛霜的目光不自覺帶了些許打量與探究。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唐飛霜,你當真抓到了凶手?”
唐飛霜立於堂下,拱手道:“不敢欺瞞陛下。”
他語罷,揮手示意,便立刻有禁軍押了一名身著盔甲的男子進殿來。看其穿著打扮,竟像是羽林衛的人。皇帝沒忍住皺了皺眉頭:“他就是凶手?”
唐飛霜頷首:“草民這幾日連夜翻閱案卷,想尋找出凶手殺人的規律,最後發現董千裡、郭寒、楚連江、白丘這四人當年曾同在都察院共事,且私交甚密,好奇之下,多番尋訪,這才發現背後還牽扯到一樁陳年舊案。”
皇帝神情有些驚疑不定:“什麼陳年舊案?”
唐飛霜聞言,看向了那名被捆縛的羽林衛:“陛下有所不知,此人名叫駱劍鳴,早年曾是龍驤將軍莫炎武麾下的親兵,後來鎮江一戰失利,就被調入了京中。”
提起鎮江一戰,眾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記憶。當年莫炎武率五萬鐵騎與敵國在鎮江邊界開戰,但不知為何陣前失利,大敗而歸。先帝震怒,莫氏一族慘遭遇滅門之禍,早已死的死,散的散。
而當初在旁邊煽風點火,鼓動先帝嚴懲莫家的,正是以董千裡為首的一群人。
唐飛霜是世家出身,對朝中關係還算了解,查到這一點並不難。他對皇帝道:“草民查過,董千裡回京述職途中,曾與駱劍鳴當街發生衝突,隨後沒多久便死於客棧。而羽林衛眾人皆知,駱劍鳴劍術高超,絕對有躲開護衛行刺的能力。”
說完頓了頓才道:“而這幾人被殺當夜,駱劍鳴都不在宮中當值,也無同行人證。”
皇帝聞言麵色喜怒不定,睨著堂下跪著的駱劍鳴道:“這麼說,你是為了替舊主報仇,故而暗殺朝臣的?”
駱劍鳴是一名三十歲許的粗獷漢子,濃眉深目,隻跪在地上,從頭至尾一言不發。聞言緩緩抬頭,卻忽的哈哈大笑起來,胸膛起伏不定,眼眶通紅:“陛下,末將一生行事無愧於心,沒殺人就是沒殺人,縱死也不會認。可董千裡郭寒那種佞臣,真是死的好,若要我背著這種罪名去死,倒也無礙,千值萬值!”
他言外之意,竟是感謝起凶手來,甚至替對方背了這個黑鍋也心甘情願。
公孫琢玉站在殿外,聽完了全程,內心驚疑不定。他初來京城,還未來得及調查董千裡等人的過往生平,但如果真按照唐飛霜所推理的那樣說,倒也不算牽強。
可那個叫駱劍鳴的羽林衛真是凶手嗎?
凶手是一個極度完美主義者,而且大概率受過高等教育,這樣的人外貌暫且不談,衣著打扮必然整潔乾淨。可駱劍鳴胡子拉碴,一雙長靴滿是新舊泥痕,顯然不常打理,言語粗獷豪放,怎麼都與凶手形象挨不上邊。
公孫琢玉輕輕拉了拉杜陵春的袖子:“司公,我們進去瞧瞧吧。”
杜陵春看了他一眼,心想這次如果讓唐飛霜搶了風頭,要把公孫琢玉推上京兆尹之位隻怕阻礙重重,怎麼也不能讓對方得了逞。袖袍一拂,步入了內殿:“微臣來遲,請陛下恕罪。”
公孫琢玉跟在他身後,拱手行禮:“微臣見過陛下。”
皇帝見他們兩個過來,抬手召至近前:“你們來的正好,唐飛霜說已然找到凶手,你們一同聽聽分辨。”
杜陵春冷冷笑了笑:“陛下,微臣方才在外間已然全部聽見,隻是有一事不明,唐飛霜既無人證,也無物證,僅憑一個莫須有的推測便想定罪,是否太過輕率了些?”
唐飛霜最看不慣杜陵春這種閹黨,麵無表情道:“凶手武功神秘莫測,殺人不過僅憑一把刀劍,血跡拭去,了無痕跡,杜司公想讓草民如何找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