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抿唇,眼底深深,她說:“不是你外祖的意思,而是你舅舅借了他的名義。”
方瑾玉眼睛一睜:“娘,難道外祖不同意?”
楊氏怨憤地站起來:“他怎麼會同意?他巴不得我做小伏低,成一個真正卑賤的妾室由著尚輕容作踐,連同你也矮方瑾淩那病秧子一等,好維護他尊禮懂法的名聲!”
這完全與方瑾玉想的不一樣,他懵了,明明好不容易回來的楊慎行見到他是那麼疼愛。
楊氏繼續說:“方瑾淩也不知道從何處聽來的,知道你外祖為了順利回朝堂掌握大權,正是謹言慎行的時候,便以此威脅你爹!”
這麼一說,方瑾玉頓時明白了。
他顧不得心寒,直接問道:“娘,那我們怎麼辦,就這麼算了嗎?”
楊慎行在朝堂如何如履薄冰不管,方瑾玉可是做夢都想成為名正言順的侯府繼承人,若是楊氏抬不了平妻,他如何能成為嫡子?
爵位和家產並非是雲陽侯喜歡誰,就能給誰,請封的折子先要遞到禮部核定,根據規章禮法條例,一切合規才能送到皇上麵前聖裁。
在有嫡子在前,絕對沒有冊封一個庶子為世子的道理。
楊氏擰著帕子,眼神陰鬱道:“不能就這麼算了!我隱忍這麼多年,沒名沒分跟著方文成,難道單單隻是找個依靠嗎?高自修病死在流放之地,而我們楊家卻是一家老小,連我那小侄兒都活得好好的,若不是我大把大把銀子打點下去,能有他今日回朝的機會嗎?”
楊氏通紅著眼睛,望著方瑾玉:“他們如今好過了,卻要我們母子依舊身處地獄,沒那麼容易!”
“娘……”
楊氏雙手扶住方瑾玉的肩膀,然後摟過來,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安慰道:“玉兒,你不用擔心,娘既然進了雲陽侯府,那麼無論如何都要將尚輕容踩在腳下,幫你爭奪雲陽侯府,這是你爹和楊家欠我們的!”
全家入獄,一紙婚約作罷,眼睜睜的看著心上人另娶新婦,此中煎熬又有誰人知?她好不容易重新回來,怎能甘心?
“等著,機會總會來的。”
舒雲院
在不知道灌下多少苦藥之後,方瑾淩徹底麻了,躺在床上生無可戀。
他覺得自己跟個廢物沒啥兩樣,不是吃就是喝,再加個睡,連到院子裡賞賞雪景都被攔著,更彆說觸摸一下雪,感受冬日清新的雪鬆味兒。
雖說在鬆竹院睡了一覺養回精神,可這沒說兩句話就栽倒的事實依舊讓尚輕容擔憂不已,既然打算和離一起走,那方瑾淩這般弱不禁風的身體卻是不行,他就此被勒令養病——養足一個冬季。
京城地處北方,上輩子作為一個地地道道南方人,方瑾淩遇到白皚皚的雪難免有些心癢。
可惜,哪怕他再三保證自己一定裹得嚴嚴實實,不讓一丁點的風漏進來也沒用,紫晶聯合舒雲院上下寸步不讓,逼得急了,直挺挺地就下跪。
對此,方瑾淩隻有投降的份,就在他屋子裡的一畝三分地遊蕩,嗯,還蕩不了多久就被“趕”回了床上,連從書房裡摸來的書都不給多看,說是讀書勞心勞肺,養病為上。
這日子簡直沒法過了,方瑾淩覺得他一向好使的腦袋瓜都變成了麵粉糊糊,離癡呆不遠。
好在熬過了三日,沒有犯病,長空終於被放進來了。
方瑾淩那茫然空洞的眼神瞬間精神,灼灼盯著長空,後者才剛邁進一步,刹那間在這逼人的眼神下瞬間收了回來,內心忐忑不已,期期艾艾道:“少爺……”
他回頭看了看跟進來的紫晶,後者抿了抿唇,才沒有笑出聲。
方瑾淩的目光在長空的肩頭停了停,問:“外頭又下大雪了?”
長空老老實實回答:“是啊,可真不小,這才剛入冬呢,就已經接連下好幾場雪了,少爺您怎麼知道?”
他這一問,就見方瑾淩幽幽地說:“你肩頭的雪還沒化完呢。”一邊說著,一邊將目光朝紫晶望過去,那頭頂怨氣簡直要凝成實質了。
紫晶見此隻有一陣一陣的無奈,若不是方瑾淩的身體實在受不得一點馬虎,她也不想拘著人,隻是她終究心軟,想想便小聲道:“要不,奴婢將窗子開一點點?”
話音剛落,方瑾淩連連點頭,乖巧自覺地將腰間被子往上拉一拉,蓋住胸膛和脖子。
見此,紫晶好氣又好笑地走到床邊,將窗栓支棱起,露出外頭一小片灰蒙蒙的天地,紛紛揚揚的大雪如鵝毛飛舞,庭院早已經看不清了,好似冬雪精靈迫不急待地揮毫潑墨,將此間渲染成銀裝素裹的世界。
方瑾淩都看呆了,若是上輩子,他得立刻衝出去在冰雪大世界裡滾上兩圈,再跟兄弟打上一場酣暢淋漓的雪仗,要知道南方的孩子都渴望來一場這樣的大雪太不容易。
忽然一陣冷風吹進來,裹挾著雪花飄揚到方瑾淩的麵前頑皮飛舞,他還未伸出手,卻聽見吧嗒一聲,紫晶已經將栓子一放,關了窗子,徹底阻隔了外麵自有的冰雪世界。
而後繼無力的雪花便在溫暖的屋中不一會兒地就融化消失。
方瑾淩吸了吸鼻子,將視線重新聚在長空麵前:“說吧,探聽了什麼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