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硬的劉珂忽然想到一句不知道是誰寫的詩,什麼我生君已老,聽起來挺可悲的,但是此刻對他而言,更戳心窩的則是我男他也男,鴛鴛一起遊,如何成雙對?
忒麼真是離譜!
“娘的!”劉珂想清楚了自己心意,整個人恍惚起來,在屋子裡團團轉。
“殿下。”小團子也跟在他身後轉圈,心情跟劉珂一樣七上八下。
畢竟說好打光棍,一輩子跟狗做夫妻的主子突然有了心上人,作為最衷心的跟班,他也得學會適應適應。將來那位可不僅僅是好脾氣的受主子重視的小少爺,那是真祖宗,心尖尖的人!
自己一定要更殷勤才是,務必要將人全方位地伺候好,萬一有苗頭吵架什麼的,他得第一時間說合!如果主子要是有了小主子,他還得學著照顧孩子……
想到這裡,小團子腳步一緩,怎麼覺得有點怪異,哦,對了,倆男人,不會有小主子,那就少事兒了。
他一拍腦門,繼續跟著劉珂繞圈圈,可冷不防的,前頭突然停下來,他一時沒注意一頭就撞上劉珂的後背。
按照以往經驗,必定是要挨上幾句蠢貨和傻瓜,小團子頓時捂著鼻子縮了縮脖子,等待著主子的嘲諷。
可是這次劉珂轉過身,雙手扶住他的肩膀,以一種從未有過的冷靜說:“團子,其實他不是姑娘也挺好的。”
“都說是小少爺。”小團子想不明白劉珂為啥非得糾結男女,而接下來的話讓他頓時睜了睜眼睛,覺得耳朵幻聽了。
“要是個姑娘,他一定是個最好的姑娘,那嫁給爺不是糟蹋嗎?而要我眼睜睜看著他嫁給彆的狗男人,我也不樂意,萬一跟他娘一樣選了個渣……我還得讓他做寡婦。”劉珂說完,仰頭看著天花板,不知道是不是要把眼淚給憋回去,“所以,他是男的挺好,爺這輩子一個人就夠了。”
小團子懵了,他繞了這麼多圈,腦子裡想的全是主子追到小少爺,夫夫雙雙把家還的場景,萬萬沒想到劉珂要放手!
“這不對啊!”小團子看著惆悵失望的劉珂,小聲問,“可殿下,沒有男人,也會有女人,萬一小少爺娶妻不賢,身邊一個凶巴巴的母老虎呢?”
劉珂:“……”那他能怎麼辦?難不成跟女人搶男人?這種事情怎麼乾得出來?這不是荒唐嗎?
小團子見此,忍不住道:“殿下為何執著於男女,男人之間雖然少見,但也並非驚世駭俗,或許小少爺也願意呢?”
“願意?”劉珂一怔,接著目光立刻冷下來,“能夠娶妻生子,按照常人生活的男人,團子,你說誰會願意?”
問問那位死在宮裡的王家大公子,還有那些折斷羽翼,廢了常人生活的讀書人,這答案顯而易見。
小團子頓時說不出話來,他忽然想到隨劉珂進宮,大成宮裡那些清秀鮮嫩的麵孔,人們談起他們都是可憐以及鄙夷,明明被逼迫的,可依舊見不得人,他們願意嗎?
“團子,這是醜聞,你讓我對淩淩也這樣,怎麼可以呢?”劉珂一個勁地想擺脫順帝帶給他的陰影,可最終到頭來,他依舊繼承了那人的惡癖,“肮臟的血,我居然也變成這樣了。”
之前的糾結愛戀,帶著一絲絲酸甜的味道全部變了樣,劉珂臉色刷白,目光憤怒驚人,他隻要一想到他產生了跟皇帝一樣的齷齪心思,頓時惡心不已。
“奴才該死!”小團子將頭重重地磕在地上,但他必須反駁,“奴才鬥膽,殿下,您跟皇上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還不是想要弄上床,隨意狎玩嗎?”
劉珂說到這裡,眼睛紅了,他緊緊地捏著拳頭,對自己起的這份心思感到無比的痛恨,想起方瑾淩的信任,他就更加無法原諒自己。
“果然應該讓他離我遠一點。”劉珂自言自語道。
小團子聞言心痛不已,隻能磕頭,“殿下,您沒有這麼不堪,您跟皇上不一樣,皇上沒有心,您有啊……”
然而劉珂卻笑了,看著他吐出三個字:“我不配。”
伏地的小團子頓時淚流滿麵。
這時,門口傳來一聲篤篤,來人稟告:“殿下,張家家主張峰之子張達宇求見。”
*
方瑾淩再看到劉珂的時候,總覺有幾分怪異,明明分開不到一個時辰,可是好像分生了許多,這不是他的錯覺。
一張長桌上,平時他與劉珂都是挨一塊兒的,所有人也自覺地將下手邊留出來給他,可是如今那位置上居然坐著羅雲。
長得人高馬大的羅雲很想縮成一團,坐立不安,劉珂冷然道:“屁股長瘡啦,坐不住?”
這是咋了呀?羅雲平白挨了一聲訓,不敢申辯,求救的目光不由地望向了劉珂身邊的小團子,然而後者一撇頭,看見了當做沒看見。
羅雲:“……”個沒義氣的東西。
於是他慢慢轉頭,看向了身旁的另一位,方瑾淩對他微微一笑,笑容裡多了一絲詢問。
羅雲瞥了劉珂一眼,然後往方瑾淩這邊靠靠,問道:“小少爺,殿下是不是跟您鬨彆捏了?”
這話就有點耐人尋味,羅雲潛意識裡覺得像方瑾淩這樣好脾氣的對上不著調的劉珂,必然是後者在無理取鬨。
這樣一說,邊上的尚輕容和尚初晴,以及對麵的尚未雪夫妻也看了過來。
彆扭?
方瑾淩想了想,追溯今日,劉珂的古怪好像從出去跑馬開始,這人就不敢麵對他了。
而他們之前……思及此,方瑾淩頓時了然,鬨了半天,這人還在為當時的窘迫耿耿於懷?
奇了怪了,明明向來不要臉是他,這會兒反倒是先不好意思起來?
方瑾淩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道:“不過一些小事罷了,無須在意,羅統領作為殿下身邊第一人,也應該有這份體麵。”
這份體麵誰要誰拿去!羅雲淚流滿麵地在心中呐喊。
他這個統領,在諸位麵前,那就是個跑腿的,真不需要這份抬舉!可惜,他不敢說出來。
這時,劉珂清了清嗓子,示意大夥兒將目光落在桌上的那份請貼上。
“張家設了宴,給本王接風洗塵,諸位覺得該不該去?”
尚初晴沉吟道:“辦一場宴席,必然不是臨時起意,應該是盧萬山知道寧王大駕之後就已經開始準備了。”
方瑾淩正色道:“如今盧萬山和馮陽已經伏誅,張家還要繼續辦這個宴席,可見盧萬山囂張歸囂張,在這雍涼,他依舊不過是個跳梁小醜,無足輕重。”
尚初晴點了點頭,“沒錯,這份請帖的意思就是希望殿下見好就收,莫要過分,張家也就不計較了,否則……”
尚未雪嘖嘖兩聲,“地頭蛇也能撬了強龍。”
眾人紛紛點頭。最後錢多金補充道:“這其中應該不止張家,還有胡人,其實不管他們私底下如何爭鬥,麵對外來的共同威脅,他們總能夠聯手起來,殿下想要壓下他們,並不容易。”
羅雲聽著你一言我一語,隻覺得一臉懵,他忍不住問:“這你們是咋看出來的?難道張家不會是被殿下嚇住了,害怕秋後算賬,先來示好的嗎?”
“笨!”劉珂白了他一眼,“真被爺嚇住了,就不該送什麼破請帖。”
“那送什麼?”
“應該是張家家主親自上門請罪,得殿下應許再設宴款待!”方瑾淩解釋道。
“原來如此。”羅雲頓時恍然大悟,然後他問,“所以殿下去?”
“不去。”
“去屁。”
話音剛落,周圍無聲,劉珂抬起頭,正看見方瑾淩也瞧了過來,兩人真是心有靈犀,一個默契。
羅雲:“……”他看了看左右異口同聲的兩個人,深深覺得坐在這個位置上的自己,簡直如同隔離牛郎織女的銀河,渾身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