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份孝心,應當嘉獎。”說著,順帝的目光不由地落到了一旁的端王身上。
百官竊竊私語,說實話,景王的這份年禮一般人可的達不到,也就景王身後有勳貴支撐,宮中還有掌鳳印的母親,否則誰有那個財力?就是端王一下子拿出那麼多也得掂量掂量值不值得。
然而麵對珠玉在前,端王毫不露怯,他上前一步道:“父皇,兒臣沒有六弟的財力為您打造一座仙境,不過兒臣願傾所有為您分憂解難,在這個普天同慶的日子裡,給您一個大喜事。”
順帝一聽,頗感興趣道:“哦,什麼大驚喜?”
端王從袖中取出一份冊子,高舉過頭頂,大聲道:“父皇,新政在風雨飄搖之中,力排萬難得以實施,為的便是解決國家之憂,百姓之難,以此一舉兩得。三司條例司今年結算,國庫已由常年赤字轉為富餘,就封衙以來,還剩存銀百萬餘兩,新米堆滿糧倉,百官俸銀如常發放,今年可謂是個富足之年!息苗法全國推行,百姓得朝廷低息借貸,來年豐收必能回報朝廷,長此以往,我大順將是曆史上最強盛之國。而英明之主,當今聖上,便青史留名,供後人敬仰。德可追堯舜,功可比秦漢,乃萬世第一人也!”
他說著朝周圍抬手一展,“此熙和園若是放在前朝哀帝身上,那是窮奢極欲,堆砌民脂民膏,可謂假山下的白骨,湯池中的血肉。可是,放在今日,在父皇灼灼功績...之下,那是輝煌之見證,萬民對聖主仰望,父皇合該受此天命,得此褒獎!”
端王真不愧是常年混在文人堆裡的“儒王”,拍起馬屁來氣勢如虹,聽著順帝坐直了身體,即使是額前旒冕都擋不住他火熱的目光。
建這座園子本就頗受爭議,之前還一度因為國庫空虛而停止,順帝是好麵子之人,他放縱自己欲.望的同時,亦不願在青史之中留下窮奢極欲的罵名,所以景王未曾動用國庫而設下今夜仙境,他非常高興。哪怕明知道這花出去的銀子,景王必定從其他地方撈回來,然而隻要天下罵的不是他,他都可以自欺欺人。
可端王此舉,雖不費一錢一銀,卻給了他一個心安理得享受這奢靡一切的借口,便是比這座仙境更讓他高興。
沒錯,百姓安居樂業,他作為帝王稍微放縱,有什麼不可以?
“好,說得好,端王此禮,甚得朕心!”順帝的手掌拍在龍椅上,旒冕晃動,顯示著他的高興,“來人,賞端王黃金百兩,白銀千兩,珍珠十斛!”
賞賜不在貴重,在於比景王多出來的那些隆恩,顯示著帝王對兩者不同的態度。
“多謝父皇誇獎,為父皇千秋大計,兒臣萬死不辭。”端王內心火熱,坐了下來,眼神不由自主地示意旁邊的大臣。
於是便有人出列道:“皇上,臣有本參奏。”
順帝接過身邊小元遞來的酒杯,抿了一口,隨意道:“難得史大學士有話說,講吧。”
“皇上,在這萬民同賀之際,臣以為應當再添一則喜事。”
王貴妃笑道:“什麼喜事?”
史大學士道:“江山存續,千秋萬代,離不開傳承二字。皇上諸子已有成人,不論是端王還是景王,皆是人中之龍鳳,臣以為當一為太子,立國儲以永固社稷,以安天下百姓之心。”
這話說的很有技巧,也沒說是誰,仿佛隻為了朝廷考慮。
史大學士年事已高,亦是內閣老臣,從某一個方麵來說,離朝十五載剛回京不久的楊慎行,哪怕為首輔也不比他威望高。
而他的話,沒人覺得出自於私心,就是順帝在乍然聽到立儲之時,也沒有勃然大怒,反而玩味道:“愛卿以為,朕這二子究竟誰合適?”
“皇上,立誰為儲本該由皇上決斷,隻是老臣以為,天家之事關係江山,當取賢取能為上,心有百姓,有社稷,方擁天下。”
順帝點了點頭,“說得好,那誰賢誰能呢?”他隱晦不明的目光一一掃過席上各有心思的大臣,“來啊,看著都是有話要說的,那就暢所欲言,也給今日這火樹銀花助助興。”
這個時候還有什麼謙虛不謙虛的,為的不就是這一句話嗎?
立刻端王一係的官員起身。
“皇上,論功,這再沒有比新政更大的功績,論能,排除萬難,將新政推行天下,這能力自是與目共度,私以為端王為上。”
“端王素有賢明,禮賢下士,不拘一格提拔人才,足以堪當大任。”
“皇上,論長幼序齒,端王為長,以他為儲,與祖宗禮法相合。”
……
端王為今日籠絡朝官,私下共識,做了充足準備,手下的官員上奏都是一套一套的。
然而,官分兩派,自然反對之聲亦是接踵而來。
“笑話...,選賢舉能,怎可以年紀為論?”
“要說賢能,更是笑話,端王沽名釣譽,把持新政,為己謀私,粉飾太平,不顧百姓死活,什麼功績,什麼能力,我看是窮征暴斂的能力!”
“好大的膽子,竟如此詆毀當朝皇子,欽封親王?”
“怎麼,說錯了嗎?新法一出,百姓怨聲載道,出了多少事情!不聽不勸,不過一年,光是新法都推了七八條,百姓怎吃得消?”
“這些都是一麵之詞,證據呢?”
“還要什麼證據,地方官的折子早就到了,封衙封印,至今不曾處理,可要去拿來一看究竟?”
“說到底就是沒有證據,在這裡栽贓陷害!”
“我看你們是怕了!”
……
這你吵一句,我駁一句,頓時,好好一個仙境變成了凡間菜市場,那銀樹仿佛都變得庸俗起來。
順帝支著腦袋,就著小元一口一口地喂酒,似乎看得興致勃勃,也沒有製止的意思,但是藏在旒冕下的冷意卻讓周圍的妃嬪心驚肉跳。
今日除夕大宴,再好的興致也沒有了。
皇貴妃見此立刻給景王使了一個眼色,景王思慮片刻忽然起身道:“好了,諸位,莫要爭吵,今日除夕,隻談風月,不談國事,還是消停些吧。”
“國儲乃重中之重,六弟難道不想嗎?”端王看著他。
景王笑了笑道:“我隻知道父皇高興比什麼都重要,若是王兄對此誌在必得,那弟弟也無話可說。”說著,他恭敬對順帝行禮道,“父皇,端王兄居長,有新政之功,又有賢明,德才兼備,受群臣愛戴,兒臣難以望其項背,是以推舉他為太子,請父皇恩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