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開房門,嘴裡嘀咕,“都特娘的是些什麼人,那老東西真是好手段,明明該討伐的是他,結果全擱孤頭上了!”
“他若不這麼做,怎麼讓你放鬆警惕,偷偷將密旨送出去,殺你個措手不及呢?”裡屋內傳來尚瑾淩淡淡的聲音。
劉珂走進去,正看到尚瑾淩將一張紙條湊在燭火上點燃。火舌卷起一角,頃刻間化為了灰燼,乍然亮起的火光,照亮了尚瑾淩有些潔白冰冷的臉龐和嘴角一抹冷意。
“聲東擊西,若非你早有準備,哥怕是真著了這王八的道。”劉珂接下披風,隨手掛在一旁的屏風上,接著坐到尚瑾淩的麵前問,“除了召回端王的密旨以外,應該還有彆的。”
“勤王的虎符。”尚瑾淩道,“估摸著端王借此能調一萬兵力。”
“一萬?”劉珂的目光中帶著神奇,“就這麼點人?”
尚瑾淩微微掀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是端王能直接調動的兵,而不包括隨後奉詔而來的各路將軍麾下。”
聽著這話,劉珂的表情有些微妙,“他這麼安排……不會是怕把兵權全給了二哥,萬一乾掉了我之後,端王連他這個皇帝也一起端了吧?”
“以陛下多疑的性格,很難猜嗎?”尚瑾淩反問。
劉珂聳了聳肩,“不,特符合他走一步看三步的混賬氣質。”
尚瑾淩被他都笑了,抿著唇一彎,“端王封地在西邊,想要回京,最快的路徑便是從西城門進入,我跟姐姐算過,這個路程跟從雲州出發到達西城門的距離大致相同,所以二姐若是能帶著大姐夫的尖鋒營快馬加鞭趕來,是能在西城門外截住端王的。以尖鋒營的戰力,拿下這虛晃的一萬兵力並非難事,屆時……”
“隻要尖鋒營劫持端王,假裝為他的兵混入京城就行了!”劉珂想到這裡,頓時拍了一下桌子。
尚瑾淩輕輕地“嗯”了一聲,“皇上的罪己詔一點也不重要,咱們要的隻是兵變,以最快的速度拿下皇宮,之後要“先帝”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就是你說了算了。我已經讓六姐連夜出城,前往西邊,監視端王動靜。”
雖然尚瑾淩的口吻清淡,但是一句先帝劉珂從其中就嗅出了濃濃的血腥味,他看著安靜地坐在自己身邊的尚瑾淩,當初的少年已經長開,微笑起來溫和俊雅,好似春風拂麵,而那雙潔白如玉的手最合適拿著青筆留影,而不是陪他血雨腥風。
劉珂心中熱流回淌,不由地問:“淩淩,你怕不怕?”
尚瑾淩抬起眼睛,目光清明地看過去,“你呢?”
劉珂搖頭,“從小我就知道,不是我殺了他,就是他殺了我,我曾自暴自棄過一段時間,因為無能為力,可是現在,我覺得我能成功。”他的眼裡閃爍著堅定的光。
尚瑾淩聞言宛然,微彎著眼睛道:“既然你都要成功了,作為從龍首功之人,我又怕什麼?”
劉珂的心頓時被脹得滿滿,將人輕輕地摟進懷裡,貼著他的耳側呢喃道:“淩淩,你說我該拿什麼來獎賞你?”
尚瑾淩想也不想地回答:“你啊。”
劉珂對這個答案顯然很高興,隻覺得懷中人怎麼樣都好,天下芸芸眾生萬千,卻獨讓他碰上了尚瑾淩,想來上輩子並非作孽此生受苦,而是積了善德今生修緣。
夜深人靜,耳鬢廝磨之中,迷迷糊糊陷入昏睡前,尚瑾淩恍惚地聽到一句,“若有一日,江山在手,便隨你揉捏。”
*
劉珂斟酌了兩日,終於答應了皇帝的要求。
第二日,這份招端王進京的聖旨由中書省尚瑾淩擬定,掌印太監竺元風蓋上大印,萬眾矚目之下一路由禁軍護送前往西邊端王封地。
順帝依靠在床上,聽著竺元風稟告,終於露出一個安定的笑容。
跟劉珂一樣,他從來沒想過什麼罪己,等到端王率軍歸京,他就要這個逆子付出慘痛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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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雍涼
已是耄耋的西陵公撫摸著跟隨自己征戰多年的鎧甲,目光懷念。
“爹。”忽然身後傳來尚輕容的聲音。
西陵公回頭,隻見女兒已經輕甲覆身,長劍垮於腰上,風姿淩淩地走進來,眼中帶著微笑。
西陵公深深地看著她,尚輕容道:“很多年沒穿了,前段時間讓人送去修了修,沒想到還挺合身。爹,好看嗎?”
西陵公點頭,“好看,尚家兒女著戰衣最好看,像火一樣。”
這時,尚初晴走進來,“祖父,淩淩的信使算著時間應該很快就能到了,陳渡整軍也隨時待命,接下來便是將沙門關南下所有的關卡都看守起來。”
在她的身後,是同樣打扮的妹妹們,尚未雪道:“這些就交給我們姐妹吧。”
三千尖鋒營消失,隱瞞一兩日或許容易,超過五日定然引起大軍注意,齊峰必定會派人緊急回京稟告,而她們要做的便是截下這報信之人。
這沒錯,但是……尚初晴的愁容並未展開,“若我是齊峰,不會單單隻是急報回京,更會摔大軍南下,將反叛的兵將抓捕回去。若我猜的不錯,皇帝必然有密旨給他,非常時刻可便宜行事,但是以我們的兵力怕是難以阻擋。”
尚初晴已是一個成熟的將軍,這麼多年排兵布陣無話可說,但是在威望上終究還差了一點。
尚輕容聞言目光落回在西陵公封存已久的鎧甲上,銀光鋥亮,寒氣逼人,見此她問:“爹是不是還想再穿一次?”
“老夫寶刀未老,穿!”
話畢,尚家姐妹們齊齊上陣,將架子上的鎧甲取下,一同替他穿上。
尚初晴的威望不夠,那麼西陵公呢?
沙門關的將士遇見舊日大將軍,可願與他再攜手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