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雙含淚的眼睛真摯地望著他,劉珂抽了抽嘴角,忽然見尚瑾淩不知不覺中已經混在了文官隊伍裡,將自己撇清個乾淨。
“那……就這麼辦吧。”他也沒讓人提前把屍體打理一下,隻是似笑非笑地讓開了道。
內閣六部重臣以及宗室於是率先吊了一嗓子,一邊往裡麵走,一邊嚎啕大哭起來,“皇上啊——”
不管是真情還是假意,先帝駕崩,誰若哭得不像死爹娘一般那就是失禮,君臣一場,最後一彆,都得肝腸寸斷。
其他品級低一點的則落後一步,聽著那一聲哭聲,紛紛下跪嗚咽以示哀傷。
然而情緒才剛醞釀到位,卻聽到裡麵的號喪戛然而止,仿佛被掐住了喉嚨一般,一時間驚訝地抬頭往裡麵看,想知道發生了什麼?
羅雲帶著一隊禁軍小跑過來,將大成宮圍住,劉珂抬腳走進去,仿若漫不經心,卻用沒什麼溫度的語調道:“怎麼不哭了?”
大臣紛紛讓開,將裡頭橫死在血泊中的屍體露出來,皇帝身上的匕首還直直地插著,一雙眼睛已經凹陷,但是看得出濃烈的恨意和驚愕,真正死不瞑目。
方才還大言不慚說出含笑九泉之語的大臣,臉色蒼白如雪,嚇得跌坐在地上。
“太,太子殿下……”
所有人都失語了。
就算是謀逆,是不是也該做的好看一些,這樣子是生怕他們不知道這位殿下弑君弑父嗎?
“對,就是孤親手殺的。”劉珂淡淡的聲音傳來,極儘冷意。
禁軍隨著他的話走進來,手上的刀泛著寒光。
“我還要將他挫骨揚灰。”
一句話,躲避昨夜廝殺的眾臣仿佛再一次迎來了血腥。
他們看到劉珂微笑的模樣,心中不由地打了個寒顫。
忽然有種錯覺,皇帝昏庸無道,但是這位即將登基的新君似乎更為殘暴。
劉珂一身血跡乾涸,留著可怕的眉骨疤痕,也不見清洗醫治,再配上這輕飄飄的話仿若修羅在世。
這個大殿迎來了短暫的沉默,沒人質問他,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
終於,一聲輕笑傳來,“行了,孤還沒這麼喪心病狂,來人,替父皇收殮,布置靈宮,孤等著登基。”他說完,便懶得再搭理群臣,直接轉身離去。
小團子跟在劉珂身後,有些想問又有些不敢。
“想說什麼?”
聽著這懶洋洋仿若昏困的聲音,小團子這才安心下來,不由地問:“主子,您剛才也太嚇人了。”
“爺故意的。”
“為啥?”
劉珂抬手大了個哈欠,“不嚇住了,等爺登基之後求娶淩淩,豈不是還得聽他們嘰嘰歪歪?”
小團子:“……”
*
皇帝身前極儘奢華,舉國之力造恍如仙宮的熙和園,然而死後的靈宮卻是隨意布置的,若非得有這麼個章程,新君在先帝靈前繼位,劉珂甚至連靈宮都懶得給他。
劉珂繼位之後,第一件事就是賜了端王死罪,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端王棋差一招,若是換了立場,劉珂也得自儘在牢裡,這沒什麼好說的。
第二件事,給所有留下的兄弟,不論老少,都送去了一封聖旨,上頭隻有一句話:多生孩子少惹事,誰若惹事,誰就下去陪咱爹。
通俗易懂,本就戰戰兢兢的皇子們,更加老實了。
弑君弑父,踩著血上去的太子殿下,沒有人會期待他的仁慈。
至於第三件事……
竺元風在蓋大印之前,終於忍不住又問了一遍,“皇上,您是不是再看一看?”這真的不覺得荒唐嗎?
劉珂走到他麵前,拿起聖旨仔細,對上麵自己誠懇的措辭很是滿意,“沒有錯彆字,你放心蓋。”
竺元風:“……”誰問錯彆字了,他是想說堂堂一國之君下嫁,話本都不敢這麼寫!確定那些大臣聽到之後,不會一頭撞死在大殿柱子上?
“朕想進尚家門都等了九年了,你說,我這麼大一筆嫁妝,尚家看得上吧?”劉珂有些不確定地問。
竺元風:“……”這是嫁妝的問題嗎?
他忍不住看向了小團子,端方知禮的竺公公本以為逃離了先帝的魔掌,在新帝手下,好歹能正常一些,沒想到更離譜!
這聖旨要是頒布了,他的罵名隻會比原來更重!
小團子在他的視線下,終於勉為其難地開口道:“皇上,要不咱就娶吧,奴才怕您將西陵公嚇出個好歹來。”
竺元風:“……”從古至今就沒有男皇後,忒麼主仆都是不靠譜之人,他有點想去守皇陵怎麼辦?
然而劉珂卻搖頭道:“那不行,朕都答應淩淩了,豈能君無戲言?”
說到最後,他大手一揮,一指小團子,“你去。”
竺元風下意識地鬆了一口氣,小團子扯了扯嘴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