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護車從學校把人拉走,撥打了蘇雁的緊急聯絡人。
蘇雁的闌尾炎犯了,這一次比之前嚴重,醫生建議手術切除。
晏回時打電話給蘇錦文說明了情況。
蘇錦文急得團團轉,卻又因為疫情原因無法回國,隻能乾著急,心疼得幾度哽咽:“我老婆還不知道,你彆告訴她。”
“你也彆太擔心,”晏回時在手術同意書上簽了字:“這家醫院是我朋友的,已經預留了病房。”
他用平板發信息通知周佳鳴,取消了這周所有的行程:“我在這兒看著,等她出院。”
進手術室之前,蘇雁躺在推床上,腦子裡一片空白,本能地抓住晏回時的衣袖。
她已經痛了一個晚上,餓了七個多小時,聲音輕得像過耳雲煙:“我會……出來的。”
晏回時沒聽清,彎腰湊近她,問:“什麼?”
蘇雁心裡害怕,淚水在眼眶裡打轉,眼神帶著懇求:“如果,我一直沒有出來,你要記得進去找我。”
這是這小孩第一次對他說這麼長一句話,晏回時愣了一下,隨即笑道:“你會出來的。”
“如果我沒有出來,”蘇雁吸了吸鼻子,努力憋住不讓眼淚掉下來:“彆墅後院種了菠菜,你記得吃,”她傷心得一抽一抽的:“你能不能,幫我把水水送去俏狗狗寵物店。等我爸爸回來,就會去贖它。”
晏回時抬手,不輕不重揉了一把她的腦袋:“行。”他保證:“我不碰你的菠菜。”
給蘇雁主刀的醫生是晏回時的朋友,本來在休假,臨時被抓來,好笑又辛酸地目睹這一幕:“小姑娘,你這也太看不起我了,好歹我也給人做了十幾年手術,你肯定能吃上菠菜。”
蘇雁聽見這種吹牛的大話,更擔心自己的生命安全了。
手術過程中倒是不疼,那個醫生跟她搭了幾句話,之後蘇雁就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第二天中午。
蘇雁睜開眼,對上一雙漆黑的眼睛,她猛然清醒,錯開和他相對的視線,蒼白的臉頰掩飾住了少女心事。
晏回時會守著她睡覺,在她預料之外。
“醒了?”晏回時把病床搖起來一些。
昨天剛進來的時候都沒注意,蘇雁這會才發現,這是一套單獨的病房,隻有她一個人。收拾得很溫馨,也沒有消毒水的味道,像個小房間。
晏回時打開折疊板,把保溫壺裡的粥盛出來:“自己能吃?”
不能吃,他就會喂她嗎?
蘇雁特彆想說“不能”,可她不敢:“能的。”
她小口小口喝著粥,晏回時看了看她的臉頰:“氣色還不錯,比我想象中要好。”
昨天上午動手術之前,蘇雁害怕到想哭,特彆是被扒得乾乾淨淨推進手術室那會兒,她慌亂到顧不上禮儀羞恥,抓住晏回時的袖子,交代他一定要等她出來。
還說了一些特彆幼稚的話。
這會兒回想起,她簡直恨不得打死那個時候的自己。
蘇雁喝著粥,突然想起迷糊間聽見的醫囑:“……我好像不能吃東西。”
晏回時說:“排氣了就可以進食,少吃點沒事兒。”
蘇雁的注意力集中在“排氣”兩個字上。
那不就是。
打屁嗎!
她打屁沒有他怎麼會知道!!
蘇雁慌張地抬起頭,努力讓自己不要太失態:“昨晚,你一直在這兒嗎?”
“嗯?”晏回時像是很疑惑,但這種疑問帶著明知故問的逗趣:“怎麼呢。”
蘇雁:“……”
他一定是聽見她打屁了!
早上醫生進來打針的時候她醒過一次,隱約聽見隔壁的聲響,她以為是護士小姐姐!
傷口沒好她挪不動屁股,打了一個長達五秒鐘的響屁!
蘇雁尷尬到想死。
她把自己卷進被子裡,假裝困得不行,已經秒睡了。
晏回時的嘴角勾起個極淺的弧度,把病床放下去,小朋友一隻腳露在外麵,他扯下被子給她蓋住,轉身坐進旁邊沙發,繼續工作。
蘇雁的傷口要等七天後才能拆線。
病房旁邊有一個陪護間,這幾天晏回時都在那兒休息。
蘇雁沒辦法去學校上課,功課卻沒落下,她從小學習成績優異,老師們都很喜歡。
班主任過來看蘇雁,注意到剛才給她開門的晏回時,問:“剛那位是?”
蘇雁小聲說:“親戚。”
雖然這樣子稱呼很沒禮貌,但她現在實在沒法對著晏回時那張年輕的臉喊“叔叔”。
吳薇薇放學後也過來看蘇雁,晏回時幫她開了門,留給兩個小姑娘說話的空間,去車裡麵辦公。
“你叔叔也太年輕了吧!看著也就二十多歲。”吳薇薇被晏回時的顏值震撼到:“他長得好帥啊,有女朋友了吧?”
蘇雁還真不知道這個事。
她突然警惕起來,自我安慰:“沒有吧。”
“也是,”吳薇薇分析:“要是有女朋友,肯定不會同意你住他家裡的,有的女生很愛吃醋,就像我表哥的女朋友,連我都被當成情敵。我現在都不敢跟表哥聯係,過年也不去他家玩兒了。”
蘇雁被這句話安慰到了,嘴唇淺淺地抿著:“對的。”
吃完藥,蘇雁睡了一覺,醒來看到旁邊的晏回時。
桌上擺著幾本加急審批的文件夾,他的手肘撐在座椅扶手上,微偏著頭閉目小憩。
蘇雁一直不敢和他對視,也沒有近距離之下仔細看過他的臉。
他長著一雙丹鳳眼,又像是內雙,眼尾細長上挑,睫毛齊刷刷壓下來,在鼻梁處投下一片剪影,薄唇顏色淺紅,下顎弧線流暢地拉至鋒利的喉結。
無可挑剔的精致容貌,一眼看去有點像禍國殃民的妖孽。但他氣質偏穩重,遇事從容不迫,這樣的容貌反而成了一張迷惑人的麵具。
視線再往下,一切美好都被乾淨的白襯衣擋住。
窗簾縫隙照進一縷陽光,晏回時的睫毛動了動。
蘇雁飛快挪開視線,卻還是沒來得及避開他的目光。
“小朋友,”晏回時側頭,眸色清明:“看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