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兩點半,晏回時躺在床上,側眸看次臥方向。他眼神清醒,絲毫沒有睡意。
他始終對蘇雁那句話耿耿於懷。
倘若她真有喜歡的人,他也不是不能放手。
隻是,那樣一個從未出現過的男人,真實存在麼。
如果存在,又憑什麼悄無聲息贏得她的心。
晏回時翻身側躺了一會兒,又平躺回去。他起床打開壁燈,徑直走向次臥。
小姑娘的東西他從沒動過。是避嫌,也是對她的尊重。
暖色調的小房間是這幢彆墅唯一的跳色,若是被南教授知道他的品位如此獨特,恐怕又要嘲笑他。
女孩的床上堆滿了布娃娃。
那時候他把她當成個八歲沒斷奶的小朋友,提前買了不少玩偶。她也沒扔,把它們挨挨擠擠擺在床頭。
書桌是他挑選的兒童升降款,小書櫃裡不知道什麼時候擺滿了各類書籍。
在眾多花花綠綠的書名中,有本熟悉的黑白書皮格外顯眼,晏回時伸手取出。
這本書是蘇雁高考前他送的。
發現最後一頁微微鼓起,他翻開。
是一朵桃花標本。
底下有一行娟秀的藍色鋼筆字。
不屬於,蜜蜜的晏叔叔。
“不”字用的黑色簽字筆,像是後麵新添上去的。
落款日期有兩個,間隔了整整一年。
接到蘇錦文電話時蘇雁正在圖書館。她背起包包快步走到門口:“爸爸。”
“唉寶貝,爸爸怎麼看你最近瘦了?是零花錢不夠還是學校飯不好吃啊?”
蘇雁:“可能是,天氣太熱沒有胃口。”
“那多喝水。”蘇錦文又問:“你晏叔叔給你打過電話了吧?”
聽到這個稱呼,蘇雁內心仍是一陣悸動。
“喂,寶貝兒?”
“沒,沒打。”
蘇錦文稍微納悶兒了一下:“那他可能忙得忘了。是這樣的,南部淺水碼頭那邊有個快遞,前天寄的件今天應該就到了,你收到之後把它拿去給晏叔叔。他住哪家酒店沒說,你打個電話問問。”
蘇雁頓了幾秒:“今天嗎?”她不自然地找借口:“設計院那邊的圖紙還沒有畫好,老師等著要,可能沒辦法過去。”
“明天也行,不過明天是周六,那邊可能不上班,你後天拿過去也可以。”
蘇雁:“……哦。”
蘇錦文聽出她的不情願:“不想幫爸爸的忙?”
蘇雁忙說:“沒。我收到就拿過去。”
“真乖。爸爸還有會要開,先掛啦,你要注意身體,多吃點兒飯,瞧你瘦的。”
“知道了。”
五點過的時候,蘇雁接到快遞電話。
她拆開快遞紙箱,把牛皮紙袋塞進包裡。然後點開晏回時的微信頭像。
和他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半個月前那張小兔子表情包。
那些甜蜜美好的對話像一根沾滿劇毒的針,無情地往她身體裡紮。
晏回時發的語音消息她不知反複聽過多少遍。他每一個吐字結束的尾音後該是什麼樣的表情,她都能幻想出好幾種不同模樣。
蘇雁猶豫了很久,在聊天框輸入文字。
打字到一半,不知怎的,腦子裡突然冒出了個奇怪的想法:她不會已經被拉黑了吧?
晏回時和她爸爸是好兄弟,這樣也太難堪了,應該不會吧……
可是,她不也把他屏蔽了麼。
蘇雁退出去,點進晏回時的朋友圈往下翻了翻。他一年才發三五條,而且都是企業宣傳之類的轉發。
沒被屏蔽。
蘇雁飛快戳開晏回時的頭像。
下一秒,聊天框突然彈出提示:【我拍了拍yhs。】
蘇雁整個人怔住。
呆滯半秒,她立刻點撤回。
過了兩秒。
聊天框彈出:【yhs拍了拍我。】
為了帶過這種尷尬,蘇雁趕緊打字:【我爸爸有東西給你,你什麼時候方便,可以發下你酒店地址嗎?】
晏回時秒回她一個問號:【?】
簡單又冷漠。
蘇雁:【上麵寫的發電港待審批材料。】
怕被他誤會她有什麼企圖,蘇雁又補充一句:【你要是不方便,也可以過來拿的。我在學校西門口等你。】
晏回時發過來一條語音消息:“你來萬城的酒店,上次那個房間。還記得麼?”
蘇雁打字回:【記得。】
晏回時:“我跟客戶聊點事,大概六點結束。酒店經理你見過,找前台叫他幫你開門。”
蘇雁:【哦。】
晏回時:“自己一個人行不行?”
蘇雁:【可以的。】她沒想上去,打算就在大廳裡等他。
晏回時:【乖。】像是在哄乖乖聽話的跑腿小妹。
下午五點半,蘇雁掐著點去地鐵站。
結果遇上地鐵線路設備故障,晚點了二十幾分鐘。
到酒店門口時,正好看到旋轉門湧出一群人。蘇雁一眼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晏回時被助理秘書簇擁著走出來,他偏頭,正用英文跟一名外國人交談,表情從容,仍是一身簡單的襯衣西褲,容貌在一群社會精英當中屬他最出眾。
人太多了,蘇雁下意識往後麵的路口走了幾步,站在角落裡等他們結束。
送走合作方,晏回時拿出手機查看是否有新消息,眼尾餘光不經意瞥見不遠處的蘇雁。
看她又在竭儘全力躲避人群,他嘴角不自覺揚起笑弧。
晏回時抬腳走向路口。
合作方秘書折回來,溫聲叫住他:“晏總,有個細節我們可能還需要再商議一下,這裡,您看日期是不是延後一個月更好?”
晏回時側眸看了一眼:“可以。周佳鳴,你讓法務重擬合同,一小時後拿來給我簽字。”
周佳立刻去辦:“好的。”
秘書感激道:“謝謝晏總,這其實是我們的失誤,之前沒注意到通關時間的問題。”她笑容大方得體:“也快到晚餐時間了,我請您吃飯?算是賠罪。”
“抱歉,”晏回時笑得禮貌疏離:“晚上約了人。”
蘇雁望著跟晏回時並肩而立的漂亮姐姐,她長得好美,談吐大方,穿著得體的職業套裝,和他真的好搭。
而她和他,就像兩個極端的圈子,她根本融不進去。
曾經她也是特彆的,可以住在他家裡,正大光明跟著去見他的朋友。
現在一切都被打回原形。
他已經應有儘有,需要的是擁有共同語言、心照不宣的靈魂伴侶,沒有必要遷就她這樣的小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