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到足夠量的清靈草,日頭將落,越昤背起背簍,快步往烈風穀出口去。
烈風穀一年中有九個月處於烈風中,烈風又急又猛,凡軀難以抵抗。
據說,烈風穀深處的烈風更是如刀如斧,削鐵如泥,極為危險。
三月至五月風停之時,正是各路人往烈風穀深處尋找資源和機緣的時候。
越昤一路遇上幾隊人。
她低眉避讓而行,有不少視線落在她身上,或是打量她靈於常人的容貌,或是探看她背簍裡的東西,還有人刻意扔了石子在她腳邊,在她抬頭時,那人嘴上動動,在說話。
這是認識的,坊市裡的散修攤販,姓李。
他在撩閒,“小仙子,給我也搓點靜神香~”
越昤低眸,不看他言語,亦不理他,徑直離開。
*
越昤慣去的坊市、也是離烈風穀最近的坊市,設立在大奉國和夢仙山脈之間。
這裡最初是去夢仙山脈求仙問道的凡人的聚集地,後來夢仙山脈裡不得機緣的修行人下山也停留於此,久而久之形成了坊市。
提及坊市名,越昤站在坊市門樓下,抬眼看破碎的門樓牌匾。
牌匾在很多年前被削去了一半,到當下,世人隻記得音,不記得字,於是,山下想上山的人說是“望仙”,山上已下山的人說是“忘仙”,“望”與“忘”至今也沒有爭出所以然。
至於越昤此刻的想法,她嘴上微動,無聲。
望仙坊。
進入坊市中,並不熱鬨,隔壁大奉國近來風調雨順、無災無難,少有“想不開”來此求仙問道的凡人,烈風穀又吸引走了坊市內很大一群修行人,主街道上人氣稀稀拉拉,兩邊的店家有些慵懶地打著瞌睡,有些更是直接關門歇業。
越昤進了一條巷子,巷子裡有家偏僻的店鋪,沒名沒匾,常年門可羅雀,越昤走近,雀子都懶洋洋的不曾飛走,隻往旁邊蹦了蹦,算是避讓。
踏進店裡,意外的有顧客,那人一身湛藍金絲道袍,樸素中藏著奢貴。
此人數月前在這家店中碰見過,越昤記得,高價買了木靈果的消息。
木靈果,服下可借助木行之力感應靈魂的靈果,是凡人借助外物踏入修行之路的靈物之一。
不過這位麵暈玉色,已然煉氣,木靈果應該不是為自己而買。
道袍男子正在櫃台上同掌櫃說著什麼,言語間雙手撐著櫃台,恨不得站到櫃台上去力爭,偏生一點沒用,掌櫃隻時不時地掩嘴咳嗽,眼皮都沒挑一下。
櫃台後,掌櫃一身灰白陳舊的長袍,這位看起來不到而立的掌櫃,本值壯年,奈何曾經經曆過火災,大火燒毀了他半邊身子,也燒儘了他的精氣神,半邊滿是燒傷疤痕的臉用粗製的麵具和碎發遮著,另半邊臉因為虛弱而備顯蒼白,兩邊對比,幾分恐怖,幾分不忍直視。
越昤沒有過去,隻在原地等待著。
許是掌櫃瞧見了,不想再讓道袍男子唾沫橫飛下去,便無視了道袍男子,往越昤方向看來,“需要什麼?”
道袍男子記不得曾經擦肩而過的越昤,瞧見掌櫃做派,自知掌櫃這是在變相趕他,氣急敗壞,又無可奈何,不甘心地敲了敲桌子,轉頭走了。
越昤走近,向掌櫃比劃,「符紙。」
“行。”掌櫃彎身,從抽屜裡拿出一疊符紙,遞給越昤,“一百張,你點點。”
這些是普通的空白符紙,卻也是之前越昤對戰溶蜥時從袖袋裡飄出的黃紙片。
越昤仔細點了數,點點頭,看向掌櫃,指了指內院門。
掌櫃眉梢微微一動,徑直站起身,隻是僅這一動作,險些站不穩,撐著牆壁咳了好一陣,虛弱的好似隨時會倒下去。
越昤隻是注視著,雜貨鋪的掌櫃,越昤認識將近三年了,慣來買物賣物都在這裡,三年裡,這位掌櫃始終是這幅隨時會病死的模樣,但三年了,他又是硬生生一口氣吊到現在,活得好好的,生意也從地攤做到了店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