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漁能裝得很好,和她的演藝經驗有關係,虞漁不知道自己在演技上算不算有天賦,然而她確實能很好地控製自己的眼淚,她眼睛裡似乎天生就有很多的眼淚,因而就算不哭,眼睛也總是看起來霧蒙蒙的。所以一旦她要哭,牽扯一下腦子裡的那根弦,就立刻立刻能像開燈或關燈那樣,留下眼淚。
這一幕當然會給韓昌柏帶來極端的衝擊感。
沒有人能在麵對這樣的虞漁的時候,而心如止水。那怕他見過的世麵、受過的教育是頂尖的,但是虞漁這一副模樣,這一刻是超越所有世麵的,或者此刻的她就是超流的世麵,是見過之人便會心生惻隱的珍寶,乃至會引起人心中最卑劣最陰暗的欲望——私人欲望——占有或者摧毀。
然而怎麼有人舍得摧毀呢?
所以便隻餘下了占有。
乃至她還說過那樣的一句話——我以前很喜歡你的。
她以前很喜歡我的?什麼時候?從什麼時候開始?我見過她麼。
一係列無意識的疑惑從韓昌柏的腦海中升起。
眼淚好像使得虞漁的視線更清晰了。
她緩緩朝韓昌柏湊近了些,幾乎輕慢地靠近了這個她年少時期的白月光。
她發現韓昌柏的皮膚的確和她想象的一樣白,一樣好,雖然劉海有些掩蓋住他的視線,但是虞漁也發現了,韓昌柏的睫毛很長,且是朝下垂的,難怪他的眼睛顯得很深邃,可在近一點看,韓昌柏的漆黑的眼珠子,實際上是一種泛著灰的色澤,隻是色調有些深,又加之睫毛的掩映,那種灰色像是冬日淩晨的鬆林,的確是泛著冷色調。
也難怪虞漁再次看到他的時候,便就自然地想起了那天的冬夜以及外頭紛飛的雪。
這種肆虐的眼神,在眼淚的遮掩下,顯得不動聲色。
虞漁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看韓昌柏。
那眼神赤裸裸,可是又不明顯。
至少韓昌柏並沒有發現。
虞漁一邊哭,一邊感慨自己小時候眼光還算好。
至少韓昌柏是真的好看。
“……但我真的,好像記不清你。”
虞漁如同開關燈一樣再次收住了眼淚。
韓昌柏凝神看向虞漁,卻發現虞漁原本的那點楚楚可憐,也被她收了起來。
她顫抖的眸子變得平靜,眼淚終於安靜地流了下來,隻是平靜如死水,虞漁總算用那芍藥花瓣一樣鮮豔的指尖將那紙巾捏了起來,輕輕擦乾淨了眼淚。
韓昌柏冷灰色的眸子頓了頓,似乎後知後覺知道虞漁在戲耍他,還沒等心裡升起一絲惱怒,虞漁便偏頭看向他,雙頰、筆尖、嘴唇,以及眼瞼,都因為剛剛哭過,而充斥著一股瑩潤的血色感。韓昌柏一時間便又忘記了思考。
虞漁說:“我知道你不記得我了。”
“我以前很胖,又很平凡,隻是一個偷偷暗戀你的平凡女孩。”
她字句柔軟而又疏離,“這我倒是沒騙你,
是真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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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盯著韓昌柏的眼睛,與之對視,那淺淺淡淡的神情仿佛在說彆人的故事。
這種神情沒有來地讓他覺得不太舒服,可韓昌柏從小到大被那麼多人喜歡過,唯獨這次的“表白”令他感到很特殊。她在表一種已經過去的“白”,坦蕩的時候還能控製自己的五官和眼淚,讓他陷入某種複雜的感情裡。
韓昌柏問:“你剛剛怎麼突然哭了?”
虞漁彎起唇,眼邊還沾著點淚漬。不過她的表情卻給韓昌柏一種那眼淚好像並不是她本人流的錯覺。
“你忘了麼?”
“我是演員啊。”
“我進辦公室之前蘇茂成沒和你提起過我是演員麼?”
“提過,但我倒是沒想到,你會當著我的麵表演。”韓昌柏語氣莫名。
她語調又變得柔軟了些,然後露出了一種令人不自覺沉醉的笑容,問韓昌柏:“韓先生,那你覺得我的演技怎麼樣?要是這次我幫了你的忙,看在我著演技的份上,你要不送我一部電影的女主角怎樣?”
韓昌柏不是什麼愣頭青,他問虞漁:“你覺得不對等的交換可能成功麼?”
“你我都不是小孩子了,還是現實一點好,而且我認為,你也不需要讓彆人送你女主角,你和你父母說一聲,你想要的他們基本上都能給你。”
虞漁說:“父母給的和彆人給的怎麼能一樣?”
她朝座椅背後一靠,又露出了那種輕慢又驕矜的氣質來。
這種氣質一部分來自於重生後她對自己“惡劣”的征服,更多的來自於上一個世界身居高位的時候,被所有人捧起來的現實。
那怕是麵對這個世界上最有錢最有權力的人,虞漁也能毫不露怯地展示這種驕矜。
畢竟她可真的曾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那怕在皇帝麵前,她也沒怯過場。
韓昌柏笑了笑,說:“有什麼不一樣?”
虞漁說:“你知道啊,乾嘛非要一個答案。”
韓昌柏搖頭,說:“江阿姨如果看見你這樣,會失望的,不過你和我說這種話就算了,彆再和彆人說。”
“女孩子要自重。”
韓昌柏腦子裡的封建觀念一套一套的,他還是傳統的大男子主義,認為女孩就得乾乾淨淨,該是什麼樣就是什麼樣,還得靠自己的努力雲雲……
虞漁不想和他繼續這個話題,便問他:“要是我和你談戀愛,你覺得對等了麼?”
韓昌柏愣了一下:“什麼?”
虞漁眼角眉梢又浮現出那種佚麗來,說:“你不是說交換需要條件對等麼。”
“我幫你哄爺爺開心,又有演技,還能和你談談感情哄你開心,這樣的交換條件夠嗎?”
她的眼神霧蒙蒙的,裡頭好像天生纏繞著情思。
韓昌柏不由感覺嘴角有些發乾。
“荒唐。”韓昌柏第一次經曆這種說法,當然說話有些
衝,
在這看起來一票否決的兩個字裡,
虞漁卻窺見了韓昌柏的一點不堅決。
於是虞漁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天然的好機會。
她對韓昌柏說:“這有什麼可荒唐的呀,我就算不找你,也會找彆人啊。”
不過虞漁沒有忘記補充一句:“當然,我還是最先找的你。”
“因為至少你有錢還好看,我以前很喜歡你。”
“不過你拒絕我就算了,你也不用說彆的什麼教育我的話,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也不會作踐自己的,談個戀愛在現在這個社會又不稀奇,你老古董什麼呀?”
她的話語直白得可怕,可是又天真的理所當然。
虞漁說完這話之後,便自己解開了安全帶。
“好啦,既然你不談,我們就去找你爺爺吧,我下午還有點事兒,就不耽誤太久了。”
虞漁的態度著實轉變得很快,隻是這幾句話聽在韓昌柏的耳朵裡莫名有些刺耳。
“我想江阿姨應該不是這麼教你的吧。”
可門從裡麵被反鎖,虞漁業打不開。
聽到韓昌柏說話,虞漁有停下了拉門把手的動作,看向韓昌柏:“這跟我媽媽沒關係。”
“但你要是用這種思維混娛樂圈……遲早有一天——”
韓昌柏的話也沒說完,虞漁便打斷了他,而且還順理成章地接了下一句:“會成為娛樂圈頂端的人。”
“哎,韓昌柏,你要不讓我下去吧,你又不和我談,你說那麼多乾什麼?”
她眼睛裡開始透出幾分不耐煩。
不過虞漁愛演,便又在這點不耐煩裡露出了一點羞恥來。
就好像是被韓昌柏拒絕之後,說了一係列氣話,不想和韓昌柏多待讓自己看起來尷尬。
韓昌柏不知道有沒有領悟到虞漁的演技,但是他盯著虞漁又看了一會兒,然後才說:“你彆犯傻。”
“你說的,我可以考慮一下。”
韓昌柏這人其實也還算善良,就是有些蠢,這種善良簡單來說,是一種挺淺薄的善良。就像救了周子雯而沒救她,他也還是會覺得自己救了人,就連虞漁報出自己的名字的時候,他也還沒有認出來。再比如他現在說的他可以考慮一下,其實不過是想要讓虞漁不那麼快犯傻,給她一點希望,而並不會想如果虞漁隻是一個普通女孩,可能會等他給的這點希望等到失去很多機會和青春。
這種善良當然是善良,也不能說他偽善,他隻是理所當然地作出來他自己認為最好的選擇,又加之這種選擇並不會給他自己帶來任何壓力和風險,所以再怎麼“口嗨”當然也無所謂啊。他畢竟是真正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多一個愛慕他的人又能怎樣?
這種看起來具有溫度的表皮之下,不過是薄情寡義的內裡罷了。
虞漁將韓昌柏看得透徹。
所以聽到韓昌柏的話,她並沒有如韓昌柏說預料的那樣露出羞怯的表情,而是一整個恢複了清淡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