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你送人回去。”
餘魚朝還在發呆的六子說了聲。
六子“哦哦好”還沒說完,門口便急匆匆走來一個胡子拉碴,滿臉著急的男人。
一看到大堂裡的女人,便怒衝衝地把人拉了過去,雖然生氣,可更多的是後怕。
“麗雲,你到這裡來乾什麼。”
“這裡……”
女人的丈夫來了,是接到電話過來的,估計是熟人聯係了他。
女人看到男人的瞬間,眼圈一下紅了,然後便是一巴掌甩了過去。
“你怎麼沒死外邊!”
那男人比方才的壯漢身材還要魁梧。被女人打了一下,也沒生氣,反而有
點愧疚。
聽到女人說起剛剛發生的事兒,男人登時暴怒,聽到那壯漢被帶出去了,他冷靜下來,然後多的是後怕。
他不敢想要是他來晚了一點,他的女人會被怎麼樣。
女人拉著丈夫過來向餘魚道謝。
那男人對著餘魚露出了一個真心實意感謝的笑容。
“剛剛謝謝你救了麗雲,我叫陳海封,就住在這板子樓,你要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或者用得上我的,我願意幫忙,就當是報答。”
他還是懂輕重緩急的。
本以為麵前這看起來像鬨著玩似的小少年不會說什麼,沒想到他話說完,對麵就遞了一個黑皮的記事簿過來,還順帶將水性筆夾在裡麵。
“你留個電話吧,要是有需要你幫忙的,我就給你打電話。”
陳海封愣了一下,似乎是沒想到餘魚真的會要他留電話。
他能幫得了什麼忙,不過是隨便說說而已。
不過餘魚既然這麼說了,陳海封也就留下了一串電話號碼,又在後麵加了自己的名字。
陳海封摟著付麗雲朝餘魚道彆,付麗雲走到一半又回頭朝他露出一個劫後餘生的感激的笑,然後跟著自己的丈夫走遠了,朝餘魚留下了一個漸行漸遠的背影,消失在街道儘頭。
餘魚將那串電話和名字看了一眼,然後在手機裡新建了一格聯係人。
六子回過神來,周圍的人噤若寒蟬,然後又嘀嘀咕咕交談起來。
火箭頭一幫人回來,臉上帶著鬥勝了的公雞似的雄赳赳氣昂昂的表情,走到餘魚麵前說了句“餘哥,辦妥了”,餘魚點頭,說了句“乾得好”,然後火箭頭一擺手,幾個人又非常自覺地消失在了人群裡。
這群旁人眼中的街溜子,其實也不是不想乾活,而是沒人真正瞧得起他們,做一些工地裡的勞累活,他們又覺得自己屈才,現在餘魚給了他們完全為他們量身定做的活計,幾個人乾起來,還真是有滋有味。
尤其是方才把那壯漢一頓胖揍的時候,幾個人彆提有多爽了。
有種替天行道又作惡多端的帥,就和電影裡的場麵似的。
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剛剛把人撲倒的時候,如果不是人多,他們總覺得要被那壯漢反打。
這一夜,餘魚第一次在人前展露了一點餘家獨子的虎芒。
六子隻覺得一切如此玄奇,乃至於他再看餘魚的時候,覺得餘魚不像和他熟悉過,認識過。
想起剛才餘魚拎著瓶子砸人的畫麵,六子想問,可又不敢問。
“餘哥,剛才……”
六子下意識喊餘魚一聲哥。
餘魚抬頭,露出標誌性純良的淡笑。
原本沒什麼威懾力的清秀麵龐,忽然令六子感到一陣壓力。
餘魚“嗯”了一聲,然後說:“本來想讓你去處理的,我對這事也不熟,可沒辦法,你沒睡醒。”
“你第一次打人啊。”六子問起傻問題。
少年從褲袋裡摸出一根煙,叼在唇邊,咬了一下,又沒點燃。
“確實第一次打人。”
“感覺怎麼樣?”六子迫切想知道餘魚的感受。
“感覺?沒什麼感覺,真要我說的話,大概是……”
她似乎在思索合適的詞來形容,可又不疾不徐,六子豎起耳朵聽。
過了一會兒,餘魚道:“敲下去之後就覺得,人的腦袋確實比酒瓶子硬。”劉海在她的鼻梁兩邊打下陰影,平靜中又透出幾分認真。
六子一愣,領會過來,對餘魚肅然起敬,此後他決定再不讓餘魚喊他六哥,而是尊稱比她小的餘魚一聲哥。
六子想,餘魚的行徑和混混有點像,可又有著明顯的區彆。
混混不講道理,餘魚也不講道理。
隻不過混混不講道理,彆人也不和混混講道理。
可餘魚不講道理,彆人卻要誇她有道理。
這兩者之間看起來相似,可卻又有著本質的區彆。
六子現在悟不透這兩者之間的隔膜。
等到很多年以後,一群人也像現在喊餘魚餘哥一樣,喊她六哥的時候,他才知道,這一者之間的隔膜——叫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