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還是帥對吧,我也覺得來著……但可能單純是……總之怎麼看都想……”
說不上來的,混混……
可鄒全也好,洛岐聞也好,劇組的其他工作人員也好,都沒意識到,這妝造,還隻是個開始罷了。
好幾次外景,洛岐聞都跟著一起出了。
雖然他本人沒戲份,但他對看虞漁演戲有種古怪的執著。
洛岐聞可沒有失望。
虞漁最後一場戲表現出來了一個成熟的二把手形象,而從頭開始拍的時候,拍虞漁從山溝裡不顧一切拚命往下跑的那一幕,洛岐聞則再次心靈受到了衝擊。
那可完全和她先前的那場戲完全不同了。
那破舊的衣衫和卷著毛邊的牛仔褲套在她身上,就像變戲法似的,令她又變成一個貧窮的、沉默寡言的、承受了很多苦難的“少年”,那伶仃的身軀在大雨當中狂奔,泥巴使得她的褲腿積起了泥點,她身形瘦弱,奔跑的時候後背緊繃,小腿發力,如同風一般,絕望的同時,而帶有一種迅疾的生命力。
而因為自幼生活在山溝溝裡,她在奔跑之際,甚至知道避開低窪處。
雨水衝刷著她的臉,好像要在上頭留下血痕似的。
洛岐聞已經失去了分析的能力,比起理智的分析,看到鏡頭裡虞漁的表演,先是被拉扯出來的難受和心酸的情緒占了上風,還沒有台詞呢,他就已經先入為主地,開始心疼林椿這個人了。
“短發怎麼那麼適合她?”
洛岐聞說著無意義的話,心裡收到的衝擊,遠比這句話更濃重。
可他不知道該說點彆的什麼。
鄒全當然也是這樣,他在旁邊說。
“是適合……適合……”
無意義的呢喃有時候因為無意義本身而變得有意義了。
反正也無法表達。
鏡頭一轉。
疲憊的“林椿”已經來到了山下。
人們看到虞漁一路奔跑,來到了城裡,在下山之前,她找了一處水流,將自己的褲腿,用一種非常利落的速度揉搓乾淨,然後將自己衣服上的小泥點也仔細洗乾淨了,她沉默著又用乾草刷乾淨了自己的破鞋子,天亮了,她將自己在陽光底下曬著,閉上眼睛,四周安靜。
那一瞬間,她臉上的神情就仿佛是暴風雨停之後的和諧,又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睜開眼睛,陽光照在她漆黑的宛若無機質一般的瞳孔裡,她看向遠處城鎮的輪廓,摸了摸褲兜裡鼓起來的地方,那裡縫著拉鏈,拉鏈裡頭用塑料袋層層包裹著的,是她僅有的積蓄。裡頭藏著決心,又帶著怯弱,還有一絲迷茫。
似乎是太疲憊了。
而內心的情緒又令她不得安寧。
她那小小的心臟如同老舊的壩口,正經曆著洶湧的巨洪。
於是她蹲了下去,猛地在地上握住一把雜草,連根拔了起來。
她看了一會兒,然後又把這把雜草全部灑落,從裡頭摸出了一根狗尾巴草,在空中揮了一下,仿佛握住了某種希望似的,緊跟著她站了起來,那彎折的腰也慢慢挺直了。
“她要乾什麼……”
洛岐聞呼吸放緩了。
虞漁或者說“林椿”,在這如死一般的寂靜中,在幾聲蟲鳴中,將手裡的狗尾巴草叼進了嘴裡。
然後從根部,一段一段朝嘴裡送,咬到根部毛茸茸的地方,她一口收了進去。
她的唇角泌出幾顆小小的綠色顆粒。
苦澀的味道,令她皺起了眉頭,可她沒吐。
那種生氣,那種野氣,真是從最貧窮的山間帶下來的。
洛岐聞幾乎不再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這是她自己加的動作。
畫麵一轉,虞漁來到了人流如織的火車站。
再次和虞漁對戲的時候,洛岐聞心態發生了一點改變。
打不過就加入,在哪都是硬道理。
洛岐聞身上穿著高等料子的襯衫,同坐在他身旁衣衫襤褸麵黃肌瘦的虞漁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洛岐聞打量虞漁的時候,眼神帶上了幾分高高在上的施舍味道,他瘦而窄的臉很容易使得眼睛顯得有神,他的眼珠子盯著她看的時候,是緩慢的移動的,隨著火車的行進,光線發生了慢吞吞的轉移。
被洛岐聞打量的過程中,虞漁的右手,始終搭在自己的褲袋處,呈一種緊繃的態勢。
洛岐聞察覺到一點端倪,才收回了目光。
他目光收回去,虞漁的右手才又慢慢軟了下來,咬緊的腮幫子也緩緩鬆開了。
這一幕沒有什麼台詞,隻有眼神交彙和肢體語言。
等火車即將到賬的時候,虞漁感覺到肩膀被洛岐聞用什麼東西抵了一下,她幾乎豎起眉毛,如同驚弓之鳥朝洛岐聞看去,卻看到洛岐聞戳她的東西,是卷起來的一百塊錢。
“有事麼?”她聲音很小,目光從那鮮紅的紙幣上移開,說完話之後,抿起唇看向洛岐聞。
她額前的碎發看起來有些淩亂,嘴唇也沒什麼氣色,唯獨那雙眼睛亮得驚人,裡頭此刻充滿了警惕。
在放鬆了之後,洛岐聞很容易便被虞漁帶得入戲了。
他做出的反應也是下意識的,他那黑色的
眼珠子轉了轉,裡頭浮現了一點好奇,然後在眼皮垂下去的時候,似乎思索著什麼,繼而道:“你覺得你缺一套衣服,鞋子也該換一換了。”
去哪呢?如果沒地方去,跟著我,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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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聲音在火車呼隆隆的行進中,正好讓虞漁一個人聽見。
虞漁望著那一百塊前,眼中浮現出困惑,警惕消失了幾分,可又沒有全部消失。
她伸了伸手,可是到半空中,手又停住了。
“你要我做什麼?”
她如今褲袋裡的錢,隻有二十八塊五毛了,下了火車之後,她不知道該怎麼過。
這鮮紅的一百塊被他用這樣隨意的姿勢指過來,儘管她該知道外麵的世界充滿險惡,可也要看在這鮮紅的顏色上猶豫幾分。
這是一百塊。
他讓她買身衣服。
洛岐聞將那一百元遞到她麵前,用一種充滿誘惑的語氣道:“我缺個跟著我的人,我到s城去,你考慮一下。”見到虞漁有些遲疑地收下了那一百塊,洛岐聞微笑著站起身來,看洛岐聞要走,虞漁急忙要起身,而洛岐聞隻是揚了揚唇,對虞漁說:“我去抽根煙,怎麼?怕我跑了?”
虞漁呼吸急促了片刻,繼而又放緩了呼吸,她清瘦的手指捏著那鮮紅的嶄新的一百元,露出了個茫然而無措的表情,那真像是被洛岐聞所飾演的曲明身上表現出來的那種有錢人的氣度震撼到了似的,就和她此刻所穿著的破舊的一身破舊的衣裳一樣,看上去不怎麼能融入進這個熱鬨的世界。
望著洛岐聞離開的背影,虞漁如同捏著救命稻草一樣,緊緊地捏住了那鮮紅的被卷起來的一百塊錢,而遲疑了片刻,她便不動聲色地將這一百元塞進了袖子裡,怕惹人覬覦。
洛岐聞演戲的狀態從這開始,便好了不少。
他離開鏡頭之外,那張看起來便挺流氓的臉上露出了個孩子氣的笑容。
“怎麼說?狀態是不是好極了?”
鄒全有些古怪地望著他,仿佛也有些奇怪:“確實好太多了,你狀態也起來了。”
曲明輕鬆地道:“你懂不懂?打不過就加入。”
其實打不過就加入這句話說起來輕鬆,做起來卻很難。
隻是這無疑是一個好的開始。
虞漁將最初的林椿飾演得愈發“捉襟見肘”、“可憐慘淡”,這之後拍攝的進程中,她成長的片段就被凸顯得愈發精彩。
在s城的戲份中,虞漁每天都在跟著“曲明”奔波。
第一次見曲明打人,第一次被窮凶極惡的人狂踹房門,第一次親手看一個人在她麵前斷氣。
當第一次在漆黑的巷子裡頭拍戲的時候,虞漁換上了新的寬鬆的衣服和牛仔褲。
夜色吞沒她單薄的背影,而站在鏡頭外麵的工作人員有點恍然。
——她怎麼這樣適合這種環境,好像天生屬於此地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