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然垂下眼皮,但是並不顯得落寞。
虞漁眯起眼睛朝他看去,倒是沒有流露出太多的情緒,隻是因為眯起眼睛的動作,她眼皮上的褶皺便微微舒展看來。
周憐回看她,默不作聲,仿佛剛剛的話並不是他說的。
“周憐,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周憐眼神沒有躲閃。
“嗯。”
他的回答是和緩而平靜的。
然而虞漁凝視著他的眼睛,微微笑了起來。
她的確帶著口罩,然而水藍色的寬大裙擺被風吹得微微鼓起有落下,發絲略過她的雙眼又朝一側飄飛起來。
她微微歪起腦袋打量他,並沒有就同意或者不同意向他進行回答。
周憐看到她身上彌漫著的那種淡淡的漫不經心,她溫吞的眼睛裡天生濕潤好像泛著光點,此刻看他的時候,眼睛是微微彎起來的笑眼。
周憐沒有高中時代,更沒有所謂的中二期,所謂的早戀或者一見鐘情從來沒有在他的生命裡留下過刻痕。然而虞漁帶著眼鏡的模樣顯得秀氣而乾淨,就像是他13歲在燕大走過的時候,偶爾會在路上看到的校園裡那種麵龐。
隻是那些臉孔周憐已經記不清楚了,但此刻虞漁的這張帶著口罩的臉,卻在他心中留下了一點痕跡。
她此刻的樣子並不算妖豔,與那日在走廊裡見到她的樣子似乎是另一個極端,可仍舊讓人移不開眼睛。
可虞漁說出來的話並非無知少女。
“你在做實驗麼?周憐。”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虞漁便觀察周憐的表情。
她看到周憐那雙像是冰冷的手術刀的冷光又像是無機質的眸子裡湧上了一點困惑,隨即那種情緒又被壓了下去,他又垂下眸子,似乎想使得表情看起來更為嚴肅和認真,儘管抬頭時是一如既往地空冷。
“不是做實驗。”
他看著她,認真回答。
“那是在寫論文麼?”虞漁又問。
“不是。”
虞漁發出一聲輕笑。
這聲輕笑和她此刻看起來溫柔清秀的打扮完全不搭調,帶著點玩味和嬌矜。
火星迸裂的感覺又再次出現。
周憐感覺自己的耳朵在微微發燙,他手指動了動,想要去碰一下感知耳朵的溫度,但看虞漁朝他走近了一步。兩人之間距離稍微拉近,她的眼睛也再次睜開了些,懶懶地朝上看他。
“想和我談?”她的聲音帶著淡淡的笑意。
“為什麼?”
她看他還是那樣看著她,那蒼白的臉上仍舊蒙著亙古不化的冰雪似的,他安靜地等著她把話。
“你的心跳有在加快麼?”
周憐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了,他嘴唇動了動,想說有。
可下一秒,虞漁就垂下眸子,伸出了一隻手,用食指指腹按在了他的左心口。
他穿著白色
的襯衣,襯衣不厚,因為是夏天。
虞漁按在他的左心口的那一瞬,周憐的話靜止在了唇邊。
不知道為什麼夏天晚上的風也這麼大,把虞漁的裙擺吹到了他的褲腿上,又將她的發絲吹得和他融為一體。當她身上的香味飄進他的鼻尖,兩人仿佛發生了某種不可言說的糾纏。
這一瞬間,周憐感覺體表有某一部分似乎在出現類似融化的現象。
“的確很快。”
她的指尖大約停留在她的胸口一分鐘,收回指尖的時候,表情略有些驚訝。
抬眸的時候,她看到周憐被墨色的長發包裹的臉的看不清表情的臉。等發絲散開,虞漁看到周憐淡如墨痕的眼睛居然染上了某種隱忍的微紅。
並不是皮肉發紅,而是接近眼眶的那眼白的部分,似乎暈著淡淡的光澤,像是有點濕潤,且飄著淡淡的、近乎蠱惑的紅。
風漸漸聽了,他的頭發垂在兩側。如果古人的如鬆如柏,如玉樹蘭芝的美男子有原型,應該就是像周憐這樣的人。
不過比起什麼鬆柏或者玉樹,他應該更像是竹子。
淡而空。竹子不正好是空心的麼?
“嗯。”
“我數了。”
“心率高於正常值很多。”
周憐垂著眸子,聲音比起剛才,似乎帶上了幾分沙意。
“不是在做實驗。”
他將之前的話重複了一遍。
虞漁“哦”了一聲,表示知道了,眼睛卻始終盯著他那泛著淺紅和濕潤的眼睛。
那雙眼,讓虞漁這種見過各類男色的人,也略微有點失神。
就好像是親眼看到眼中空無一物的神明忽然有了欲望似的。
那種感覺……
虞漁輕輕呼了口氣。
“你知道我現在是陳雍年的女友麼?”
儘管虞漁現在對陳雍年毫無興趣可言,陳雍年變得很沒有意思,偶爾的演戲也令她感到厭倦,可現在的確她還沒有單方麵結束協定,所以她問了這個問題。
周憐的臉上幾乎沒有任何變化。
聽到陳雍年三個字的時候,他連皺眉也沒有。
“我知道。”
“但我不在乎。”
周憐用那雙稱得上軼麗的眼睛,靜靜地望著虞漁。
不是“我知道,我會解決”,而是“我知道,但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
“為什麼?”
“你不嫉妒麼?”
虞漁聲音輕淺而泛著懶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