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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彆人隻欺負你不欺負彆人?”
“我不知道……”
“要從自身找原因,我從小是怎麼教你的?要禮貌、友好、和他們講道理。”
“媽媽,我都照做了,可沒用,他們說我是……”
“不要找借口!”蕭婧平靜地、不由分說地打斷他。
蕭婧在南城一所重點初中當語文老師,趁著學校放暑假,她在輔導班另打一份工,教授三個中考班的作文。
此時,她剛批完小山一樣高的作業,疲憊地拉開椅子起身,繞過不知所措的兒子,去書架上搬了另一遝作文紙,捶著酸痛的腰重新在書桌上坐下:“你現在跟同齡人都相處不好,開學到了學校後怎麼辦?我真是搞不懂你這個孩子。”
江河小小一個,茫然地站在客廳裡,每一次,他都不敢質疑母親,所以隻能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是我的問題?是不是因為我不正常才會被他們排擠?
他的心裡愈來愈困惑,甚至對自己的一切都感到羞恥。
季知漣在房間裡寫作業,他們的談話一字不落被她聽了個正著。
在早慧的她看來,蕭婧是一個神秘而樸素的女人,似乎永遠與周遭世界隔著那麼一層,總是靜謐的、旁若無人的做著所有瑣事。毋庸置疑,她有著很豐富的精神世界,任何試圖打擾她寧靜的人似乎都是敵人。
包括她唯一的兒子江河。
但她卻對神經質的季馨很溫和,連帶著這份包容也給到季知漣。
卻唯獨沒有給過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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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的日子逐漸逼近。
這片居民區毗鄰南水公園。如果抄近道,從一個廢棄的鐵門鑽進去,再爬上一個土坡,隻需要十分鐘就可以走到水邊。
對於附近居住的孩子而言,去河邊走一走無異於一次偉大的冒險,他們經常在天氣很好的時候,成群結隊的去往河邊玩沙子、摸蝦子、捉泥鰍,有時還去低窪處露出河床的部分挖些野菜。
那野菜可以帶回家,拌上豬油和蔥花,烙香噴噴的雞蛋餅吃。
家長們是默許的,隻是教育孩子要注意安全,不要單獨去河邊,注意腳滑不要落水。
黃昏之際,季知漣坐在河堤上方的第二級台階上,頭頂上方是一顆高大漂亮的柳樹,微風中混雜著河堤泥土的腥氣,和草地柳枝的清新。
她捧著那本蕭婧拿給自己的《老人與海》,一邊看,一邊聽江河在不遠處跟他們一本正經地講道理。
那個一直欺負江河的大男孩,對他明顯不屑,眉眼間儘是不耐,一揮手,瘦弱的江河就被推倒在沙地上。
他固執地,一次次爬起來,小小的聲音卻被淹沒在惡意的捉弄聲中。
一連兩天,河堤上看書的小女孩都在冷眼旁觀,在她有限的人生經驗裡,直覺江河這樣行不通,孩子的世界也是弱肉強食,江河被母親教授的那一套根本毫無用武之地。
除了讓他顯得更為異類、更被他們戲耍之外,毫無意義。
孤僻的她也不明白,他為什麼非要自討苦吃,那麼執拗地試圖去融入一個集體。
一直到第三天。
那惡作劇愈演愈烈,他們捉到一隻癩|哈|蟆,將它放進江河的褲子裡,看到江河驚恐地閃躲,幾個人大笑著勒緊他褲子上的棉繩——
“小醜八怪和癩|哈|蟆是一家!”“相親相愛的一家!”
孩子們鼓著手掌,抑揚頓挫的唱著改編的童謠。
季知漣就是在那時出手的。
他們隻覺得後頸一輕,整個人就180度被甩飛出去,而那個總是一言不發,又黑又瘦的怪異女孩拿了根不知在哪兒撿的木棍,擋在小醜八怪身前。
為首的大男孩發出一聲譏逍的尖叫,他趁她不備,借用蠻力奪走她手裡的棍子,但下一刻,他的鼻子就挨了重重一擊!那女孩竟用自己的腦袋,惡狠狠的撞在他鼻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