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的祠堂一片橘黃的暖光。
紀老二站在祠堂中央,他的狗被人拉著站在旁邊。
大隊長皺眉看著他,“為什麼偷水?”
“給我媳婦娘家挑的,孝敬丈母娘的,不算偷。”
“何況這是深山裡的山澗水,都沒人要,怎麼算偷?”
“這水還是我家小虎發現的!”
大隊長聽著他的話模糊重點,氣得頭突突的,直接拍案,“重點不在這,而在於你為什麼偷水,偷水!重點在偷!”
“你丈母娘家在哪,我是知道的,中間隔著一個鎮一個村呢,走得得走半天,你少糊弄我。”
大隊長慶幸在山上挖水井了,不然就紀老二這樣的,還得使勁跟他彆苗頭。
“就算這水你真的是給你丈母娘的,平時我不會說什麼,但是現在家家戶戶缺水缺糧,是什麼時候?你知道嗎?屬於村裡的任何資源都要先緊著自己村裡,外村的不能沾染。”
“村裡每個外嫁來的媳婦都學了你,補貼娘家,那我們村的人要怎麼辦?!渴死嗎?你兒子你女兒你爹老娘渴死了你樂意嗎?!”
大隊長瞪著紀老二,眼眶都瞪紅了。這股激憤的情緒感染了祠堂裡的每一個人,在場的每一個人心裡或多或少都有點不是滋味。
“如果實在要補貼娘家,不是村裡大家的東西,又是你們自願補貼的,你們怎麼來我都不會說什麼,但是這水是村裡共用的,共用的,不問即取就是偷,在場的每個人都給我聽好了,回去了都告訴家裡的,村裡每一個人都指著那水活命!”
“現在村裡用著山上那口水井,以後誰要是私下拿那口井水去補貼外人,按族規處置!”
紀老二嘖了一聲,陰陽怪氣地挑撥,“說得真好,原來隊長你媳婦是外人啊,你妹妹也是外人啊!”
大隊長冷哼一聲,“什麼才是外人,不需要我多講,大家都懂。”
“紀老二,這次我不管這水你是不是孝敬了丈母娘,下次不準再犯,但這次總歸有錯,這兩桶水就送到村食堂那邊,你辛苦挑下來,我讓食堂多給你分兩個菜團。”
紀老二嗬嗬冷笑,“兩個菜團唬弄誰?我不稀罕,倉庫裡沒糧食嗎?現在人都快餓死了,也不見村裡能給大家做什麼吃的,天天吃菜團,拔野菜把地頭都給拔禿了,過年以來,這麼久沒吃過一粒米!”
說完紀老二不想在祠堂多待,叫上自己的狗就走。
大隊長看著紀老二走出祠堂,想起他剛才的話,忍不住歎氣,其實村裡的倉庫已經空了,去年年底收成並不好,今年又是這樣子,恐怕今年也收不上多少糧食。
大隊長眼帶憂愁地看著祠堂外,夜色黑茫茫的,但大隊長知道,外麵是一片田地,裡麵還留著上一季的禾杆。
缺水,連禾杆都枯死了。
“仲川啊,你說村裡該怎麼辦啊?”大隊長發現紀仲川還沒走,突發奇想聽聽他的意見。
像今天紀老二這樣的舉動,會越來越多的。
紀仲川沉吟了一下,“隊長有想過種點彆的東西嗎?”
“現在能種什麼?田地都乾得裂開了。”
當然不是在田裡種。
他的沉默讓大隊長也正色起來,他看著這個侄兒,“你有辦法?”
紀仲川開口,“村裡在山上挖了水井,接下來幾個月應該不會缺水喝。”
大隊長點頭,是這樣的沒錯,這幾天他都在組織村裡架水橋*,不出幾日,家家戶戶都能用水了。
但是,缺吃的。食堂倉庫真的空了。
“山上應該還有合適的地方……”
聞言大隊長一愣,他聽明白了,仲川的意思是說,在山上可以挖水井,那麼也可以在山上種東西?
想明白的一瞬間,大隊長的心跳得很厲害,他抬手捂住胸口,拚命順氣。
忍住激動,忍住激動,大隊長在心裡告誡自己,儘管如此,他開口時還是顫了聲,“仲川,你說的是在山上種東西嗎?”
他在確認。
緊接著他就看見紀仲川點頭了。
大隊長忍不住想,能種什麼東西,牙白菜,空心菜,還有什麼……大隊長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
他握了握拳,問紀仲川,“仲川,你說現在都能種些什麼?牙白菜,空心菜,這些都不頂餓,不行。”
“還可以種山藥。”紀仲川提醒。
紀仲川想起家裡雜物房的地瓜,想了想說,“沒有條件,我們就創造條件。”
在家裡偷偷種,實在不安全,這事得讓大隊長出麵,這樣一旦被發現了,還能有理由掩蓋過去。
“怎麼說?”
“我覺得,地瓜是我們現在最需要種的,不過現在天氣冷,種了也會受凍沒法發芽。”
“但是地瓜可以生著吃煮熟了吃,地瓜裡還有水分,實在渴了也可以吃地瓜解渴。”
紀仲川提醒就到這,他不能多說,其他得靠大隊長自己想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