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有些大逆不道,一旁還有理智的弟子一把扯住他的手,製止他後麵的話。
長老冷眼看他們:“蠢貨,你真以為秋卻蟬是因九方宗弟子的身份才得到掌院之位的嗎?”
眾人沉默,回想起秋卻蟬那副鬼見愁的閻羅臉,不約而同打了個寒戰,不敢多言了。
有個弟子壯著膽子道:“當年江巳師兄隻是將小聖尊迷昏,並未做什麼猥褻之事,那道侶契也未結成,為何九方宗……”
在長老漠然的視線下,他沒能說下去,但未儘的意思眾人皆知。
長老聽到“迷暈”這兩個字,臉色莫名難看,他一言難儘看了這些闖禍而不自知的弟子,歎息一聲,喃喃道:“當年江巳若是膽子再大一點,直接色膽包天將事情做到底,此事也不會到這種地步。”
幾個弟子一愣,不明白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若是宮梧桐被江巳當成爐鼎采補,九方宗不該更怨恨孤舟城嗎?
無人知曉長老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但此事已定,千仞學府連夜除名,回孤舟城後若是沒有化神期的師尊教導,算是徹底斷了道途。
醜時三刻,更深露重。
明修詣三人終於掃完山階,渾身疲憊地回了紅塵苑。
越既望摟著睢相逢的肩膀:“你那嗓子是怎麼回事?什麼人的聲音都能仿嗎?”
睢相逢累得眼睛都睜不開,強撐著點點腦袋,用宮梧桐的嗓音道:“自然能。”
越既望大驚,這聲音太像宮梧桐,像得他都想跪下行禮了。
“有時間教教我唄。”
“成啊。”
明修詣推開紅塵苑半掩的門扉,歎氣道:“兩位師兄,在一個月的山階掃完前,你們怕是沒時間學其他東西了。”
兩人一噎。
千仞學府禁止私下相鬥,若不是看在事出有因,他們八成要被關一月禁閉,而不是掃山階這麼輕的責罰了。
山階太長,他們回來夜已深,本以為紅塵苑早已滅燈,誰想推開門後院中依然燈火通明。
春意如螢火蟲落在花圃中,隱約傳來足尖踩在木台上的聲音,一步一步,比曇花盛開的聲音還要輕緩。
明修詣疑惑地走上前,剛剛拐過小池塘旁時,視線猝不及防撞在一抹紫影上。
紅塵苑中央不知何時放置著一個圓形的玉台,宮梧桐一身單薄紫衣,披散著流水似的長發赤足踩在玉台上,碧綠春意裹著他,將他蒼白如玉的臉襯得不似常人。
明修詣瞳孔微微張大。
夜半三更,宮梧桐竟是在起舞。
明燈坐在一旁,滿臉“我為什麼不是個瞎子”的痛苦神情。
他已經在院中看了宮梧桐跳了一晚上的舞,這舞姿很熟悉,明燈隱約記得這是宮梧桐前幾日去荒洲殿時,那隻披一件單薄衣衫的魅魔在大殿玉台翩然起舞時的舞姿。
當時宮梧桐盯著看了好久,明燈還以為他瞧上了那個魅魔,沒想到他竟然是真的在學舞。
宮梧桐足尖都踩紅了,如月下勾人魂魄的鬼怪,他身形纖瘦,就算跳那嫵媚的魅魔舞也沒有絲毫違和。
——明燈覺得原因可能是小聖尊從來不知道丟人為何物,丟臉也丟得坦坦蕩蕩。
一舞過後,宮梧桐衣擺旋飛,長發半裹在身上,認真看著一旁的明燈:“這次如何?”
明燈:“……”
明燈繃著下頜,艱難道:“小聖尊一向聰慧,幾乎……一、步、不、差。”
學會了魅魔那除了勾引人外根本沒什麼用的舞,宮梧桐卻比學會劍招還要快意,憊懶地將長發隨手一攏,笑得勾人:“那我再給你跳一遍?”
明燈:“……”
明燈空洞的眼睛裡幾乎寫滿了——“你再跳我就死給你看”。
宮梧桐在燈下放聲大笑。
明修詣呆愣看著笑得開懷的宮梧桐,直到越既望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猛地回神。
“師尊他……”
越既望:“什麼?”
明修詣被有些寒意的春風吹得微微一哆嗦,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來前幾日夜半三更時宮梧桐房中那依然亮著的燈盞。
他突然神使鬼差地怔然開口。
“你們……有誰見過師尊睡覺或靜坐冥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