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仞學府的鐘聲響起,紅塵苑偏院,三個徒兒又急急忙忙嘰嘰喳喳衝出紅塵苑,越既望嘴裡罵罵咧咧,大概是在斥責明修詣沒叫他早起。
宮梧桐看著三人離去,臉上的笑容緩緩消失。
在天機中,能醫治宮梧桐最好的藥,便是這三人的魔息。
天機不可違,宮梧桐就算再想活,也必須等到十年後。
就在宮梧桐沉思的時候,秋卻蟬已經叨叨叨開始其他的話題了,他那張嘴根本閒不下來,叨逼叨逼像是蟬鳴似的十分聒噪。
“師兄您這副尊容到底要怎麼辦才能恢複啊,要不您去求求聖尊大發慈悲唄。我方才過來時瞧見聖尊了,他似乎打算要離開九方宗,要是你永遠這樣那可怎麼辦啊?”
宮梧桐將小扇一闔,衝秋卻蟬一點,秋卻蟬立刻像是被掐住喉嚨的鸚鵡,嘎嘎兩聲,說不出話了。
“廢話少數。”宮梧桐懶懶道,“讓小師弟彆費心送秋月鱗了,我五日後親自過去蓮畫道,到時候一起拿來。”
秋卻蟬劈手奪過他的扇子,注入一道神識。
小扇苦不堪言地又明明滅滅好一會,才顯示出密密麻麻的一堆字。
宮梧桐看都不看,打了他腦袋一下,沒好氣道:“碎嘴子,以後少和你二師兄一起玩,把他帶得越發嘮叨了。”
秋卻蟬冤得死去活來,雲林境的嘮叨和他可沒關係。
宮梧桐又修行了半日,身子終於勉強變回二十多歲的樣子。
宮確已經辦完了事,緩步來到紅塵苑。
宮梧桐見狀連忙乖巧地道:“爹爹晨安。”
宮確淡淡道:“以後還胡思亂想嗎?”
“那肯定不了。”宮梧桐能屈能伸,在宮確麵前毫無尊嚴,什麼話好聽說什麼,“我以後肯定心如止水,摒棄所有世俗**,一心參禪禮佛,不給爹丟人。”
宮確心想你給我丟的人還少嗎?
但自己兒子的本性宮確還是最清楚的,他無聲歎了一口氣,道:“你若長此以往這般憊懶,心魔易生,難道你真的要隨嫌明修魔去不成?那苦你能吃得了嗎?”
宮梧桐也知道自己修魔後肯定沒好日子過,垂著腦袋蔫噠噠的:“不能。”
宮確:“那你還……”
宮梧桐指天,滿臉認真:“我以後肯定好好清修,再也不胡思亂想了。”
宮確看了他許久,輕輕移開視線,隨意一抬手,一抹流光從他袖中竄出,接著整個紅塵苑被震得轟然一聲。
宮梧桐抬頭望去,發現玄齋門口的那塊石頭正立在他院中,上麵宮梧桐寫的「天道聒噪,既容又則」八個字龍飛鳳舞,肆意不羈。
這本該是一樁要挨打的事,宮梧桐卻一反常態半分心虛都沒有,他跪得直直的,認真道:“我又沒說錯。”
他說完這句要挨揍的話後,麵上不顯,心裡卻慫得要命,唯恐宮確又給他來個什麼稀奇古怪的符。
不過宮確根本沒看他,微微仰著頭看著那桀驁張狂的八個字,沉默了半天,才輕聲道:“或許吧。”
宮梧桐一怔,茫然看他。
或許吧?
或許什麼……
或許,這八個字是對的?
宮確沒有再多言,走到宮梧桐麵前伸出手撫著宮梧桐的頭,輕聲道:“你確定不要用控夢入睡?”
知道宮確要走,宮梧桐也有些不舍,他張開手抱住宮確的腰,感覺鼻息那清冽的檀香,悶聲道:“那對神魂有損。”
宮確的手更輕柔了:“你不想安穩睡個覺嗎?”
宮梧桐沒說話。
他想的。
宮確心尖一軟,將他扶起來,溫聲說:“你那小徒兒身負寒冰靈種,你若是將其引導結嬰,試試看讓他入你的夢。”
宮梧桐愣了一下,回想起自己夢中那自導自演的三個徒兒爭搶師尊的羞恥戲碼,立刻將腦袋搖得像撥浪鼓。
他在徒弟麵前還沒那麼放得開,暫時還是要臉的。
宮確淡淡道:“又沒讓他入你的美夢。寒冰靈種融於內丹,若是修為到達至臻之境,甚至連時間都能凍住。”
宮梧桐還在想夢中的事,在宮確和他說正事的時候,竟然又變小了兩三歲。
宮確:“……”
宮確眼底的柔情頓時凍成碎渣,他冷冷道:“梧桐。”
宮梧桐立刻回神:“啊?梧桐,梧桐在呢。”
宮確看起來又想給他畫符,但瞧見他蒼白的臉色想了想還是忍住了。
“好好修行。”宮確道,“我下次過來之前不會提前告知你了。”
宮梧桐嚇得臉更白了,那他哪來的時間去消滅罪證?
宮確轉身便要離開,宮梧桐心有不舍,可憐兮兮拽住他的袖子:“那爹下回過來之前,也讓娘親一起過來吧,我想她了。”
他心中盤算著呢,若是縱雪青過來,自己哭一哭鬨一鬨,宮確肯定不會罰他,甚至聖尊大人還有可能被護犢子的縱雪青罵一頓。
宮梧桐算盤打得啪啪作響,眼睛卻依依不舍看著宮確。
宮確的心又軟了,輕輕點頭:“好。”
宮梧桐這才露出一個笑,乖乖將宮確送走了。
神識外放三百裡,直到確認宮確真的徹底離開九方宗後,宮梧桐方才還有些傷感的臉瞬間變得喜氣洋洋,將身上的白袍隨手一扔,“哈”的一聲衝回了房間。
他將華麗奢靡的紫袍換回來,腰上綁著繡著金線和海棠花的腰封,香囊吊墜五花八門全往身上掛,最後美滋滋地將曇花插在腦袋上,像是一隻開屏的花孔雀,風騷萬千地拎著酒壇打算出門去喝酒。
隻是剛一出門,宮確聖尊一瞬千裡,又因重要之事轉道回來叮囑宮梧桐。
“明修詣那寒冰靈種極難修煉,結嬰時恐怕會有九道天雷,到時你……”
宮確的聲音戛然而止。
宮梧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