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梧桐起身,朝越既望一勾手,兩人悄無聲息離開了這間鋪子。
直到走到了長街上,一直沒說話的越既望才開口道:“師尊,您剛才為什麼不趁著那**術有用,問他李南枝的事兒?”
宮梧桐瞥他一眼,心想他到底是做了什麼孽,竟然收了這種冷酷無情不解風情的徒弟。
“既然都知道了李南枝身在何處,還問什麼問?”宮梧桐不耐煩,直接將琉璃碗丟給越既望,“回去叫上你小師弟,一起去揍人。”
越既望還是不懂他師尊下“**術”卻啥都沒問的事兒,正要再嘚啵嘚啵地問,宮梧桐冷冷回頭瞪了他一眼:“禁言。”
化神期威壓淩空而至,越既望直接閉上嘴,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了。
宮梧桐這才滿意了。
那縫縫補補的鋪子中,縫風呆滯地在地上坐了許久才徹底清醒過來。
他捂著額頭茫然地回想起方才的事,因為他的姿勢,手腕上纏繞著一圈仿佛帶血似的繩子露出來。
“不是你的錯。”
縫風被隻差一步就能救下心上人的悔恨給蒙住了那麼多年,這句話好像將他從一場噩夢中驚醒,環顧周遭時,才發現那些痛苦和迷茫全是由他隻差一步就能救下心上人的悔恨所化。
一片茫茫白霧中,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個一身紅衣的少女衝他言笑晏晏,張開手在他麵前羞澀轉了兩圈,害羞道:“我穿喜服……好看嗎?”
縫風記得當時看都看呆了的自己猛地回過神,比少女還羞赧地垂著頭,耳根好像要滴血,蚊子似的嗡嗡道:“好、好看的。”
少女笑了起來,快步奔向他,撲到了他懷裡。
“好喜歡你。”
縫風以為那就是一生,直到病得躺在榻上起不來身的少女滿臉懨懨卻還強撐著對他笑,他才猛地驚覺。
原來一生也可以這麼短。
縫風將最後一根用他生機做成的繩子解下來,呆呆看了許久才將繩子一圈圈纏好,放在了桌案下的匣子裡。
***
越既望被禁了半天的言,終於體會到了他秋卻蟬師叔有話不能說的憋屈痛苦。
宮梧桐搖著扇子回到了府宅,回去換了個衣裳的時間,解了禁的越既望已經嘚啵嘚啵把縫風的事兒和兩個師弟說了。
宮梧桐過去的時候,剛好聽到明修詣眉頭緊皺,神色認真地道:“……那不是魅術嗎,怎麼是**術?”
“肯定是**術!”越既望信誓旦旦,“師尊隻是看他一眼,他立刻就暈了,還把師尊給認錯了,你說不是失了魂魄是什麼?!”
睢相逢也點點頭:“是的吧……我看書上說,魅術是能讓人神魂顛倒,癡迷地愛上施術的人,師尊又不會魅術。”
明修詣:“對啊。”
宮梧桐:“……”
宮梧桐麵無表情,心想誰說師尊不會魅術?!
師尊自幼都是拿魅魔最基礎的魅惑心決當成白開水來喝的好嗎?!
師尊要被氣死了,看到那三個徒弟還在左一句有一句嘲諷他不會魅術,作為有魅魔一半血脈的宮梧桐自覺收到了此生最大的侮辱,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將化神期的威壓傳音入密,灌入明修詣的耳朵中。
“明修詣,過來冒犯師尊。”
還在認真對師尊魅術評價的明修詣突然渾身一僵,竟然不受控製地隨著宮梧桐的話動了起來。
化神期的言出法隨,對元嬰期還是勉強有用的。
宮梧桐雙手環臂,冷冷一勾唇,等著明修詣對自己大逆不道。
誰知明修詣一咬牙竟然直接拔出了劍,悍然朝著宮梧桐的麵門直直劈下,帶著十成十的殺意,嚇得明修詣臉都白了。
宮梧桐:“……”
不解風情的蠢貨,你的“冒犯”就是拿劍刺殺師尊?!
宮梧桐突然有了一個晚了四年的意識——他和三個徒兒對“大逆不道”的認知,好像有著根本上的區彆。
因為這個區彆,所以就算宮梧桐將自己脫光了,徒兒還會滿臉正色地說師尊天涼多穿衣。
宮梧桐突然大徹大悟。
這時,宮梧桐因壓製著修為基本修為沒什麼精進,明修詣也終究是元嬰大圓滿,雖然有境界上的壓製,但已經不再像四年前那樣能夠徹底操控他的神識身體了。
明修詣在劍尖朝向宮梧桐時幾乎用儘全力調動全身的靈力,轟然一聲靈力相衝的悶響,竟是在轉瞬就擺脫了宮梧桐的控製。
他本能地要將劍收回來,但此時劍尖已經指向宮梧桐的心口,這一瞬間明修詣心口狂跳,甚至都忘記了他師尊根本不會被他傷到,猛地使出全力將那衝勢不減的劍重重拍向一旁。
這是明修詣第一次主動讓賴以生存的劍脫手。
劍離手了後,明修詣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他撲過去的衝勢就猝不及防撞向宮梧桐。
宮梧桐本來等在原地沒有動,打算寸步不動就將明修詣揍一頓再說,隻是沒想到明修詣竟然沒把劍刺來,反而是整個身體跌了過來。
宮梧桐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上手揍,隻是遲疑了一瞬,明修詣就狼狽撞了過來,連他自己帶著師尊一起都飛了出去,直接跌在一旁草叢裡。
越既望、睢相逢:“!!!”
明修詣沒這麼狼狽過,撐著剛剛澆過水的地麵起身時,就瞧見宮梧桐滿臉茫然躺在地上,好像被他撞懵了,墨發鋪在身下,那張昳麗至極的臉頰因為地上的水和泥濺起一點,帶著些臟汙,猝不及防直直撞入明修詣的眼中。
隻是一刹那,明修詣罕見地一呆,恍惚間想起來他第一次見宮梧桐時的感覺。
如仙人似的,不沾絲毫塵埃。
明修詣怔然看了身下的宮梧桐許久,不知為何,那素白俊美的臉突然紅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