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話本裡的徒弟要麼是火龍要麼是半魔,一個個性子可陰鷙了,一點都不光風霽月。
宮梧桐嫌棄地翻了半天,突然意識到自己一個問題。
那些陰鷙徒弟……不一直都是自己的心頭好嗎?
怎麼現在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中竟然嫌棄起了他們,開始去翻什麼霽月光風的徒弟看了?
這不正常啊。
就在這時,明修詣溫柔的聲音傳來,打斷宮梧桐的思緒。
他猛地抬頭,皺眉道:“怎麼又閉關,前幾年不是閉關過嗎?”
明修詣無奈道:“我修為馬上要到化神境了,想要提前閉關鞏固鞏固心境和修為,省得之後出什麼岔子。”
宮梧桐不想他閉關,但又不好阻止,隻好擰眉問:“打算閉關多久?”
“年初闡道會之前會出關。”
宮梧桐脫口而出:“這麼久?!”
其實根本不久,修道之人一閉關十幾年的都有,更何況隻是短短半年。
宮梧桐再怎麼胡鬨也不會阻止明修詣鞏固心境,衝破元嬰大圓滿的壁壘並非議事,若是心境稍有不對,恐怕連化神境晉入不了,還得當場墮入魔道。
沒辦法,幾日後,宮梧桐好像老父親一般,揮淚看著徒兒去閉關,還用小手絹擦拭眼角的淚水。
越既望在一旁圍著師尊轉,見師尊竟然落淚了,連忙想方設法哄師尊開心:“師尊師尊,雖然你小徒兒去閉關了,但你大徒兒和二徒兒還在啊!您想要什麼,我們都能給你們做。我們兩個頂之之一個呢!”
睢相逢:“……”
他翻了個白眼,不明白兩個人頂明修詣一個人有什麼好炫耀自豪的。
宮梧桐見閉關的洞口已經關閉,一瞬間收回淚眼婆娑的神情,將小手絹一扔,懶洋洋地搖著扇子用眼尾睨他們:“就你們?給我凍個冰花?”
越既望一聽,趕忙用儘全身力氣,勉強將靈力的溫度抽光,勉強結出來一個歪歪扭扭的花來。
宮梧桐毫不客氣:“醜。”
說罷,一派矯情,搖曳生姿地走了。
越既望:“……”
睢相逢歎氣道:“都和你說了,我們都是後娘養的,隻有人家之之才能博得師尊的全部寵愛。”
越既望痛苦不已:“憑什麼啊?就憑那張臉嗎?!”
睢相逢竟然點頭:“是啊。”
越既望更痛苦了。
***
沒有明之之的炎夏十分難熬,宮梧桐最後實在是熱得受不了,破例用靈力來消暑,有時煩了還會去塵無暇那兒納涼,順便看看那把不安分的魔劍。
魔劍在塵無暇處前幾個月還十分安穩,但不知怎麼,隨著時間的推移,它似乎越來越焦躁,有幾次甚至妄圖偷偷往外跑。
隻是它哪裡逃得出塵無暇的禁錮,劍尊隻是輕飄飄一眼,連靈力都未用上,那劍就摔在地上瑟瑟發抖了。
連跑了三四回都被塵無暇製住往死裡抽,那魔劍終於消停了。
宮梧桐心情更好了。
隻是沒有明修詣在的九方宗簡直苦不堪言,宮梧桐每回到了那半月的選妃日,都得鬨得九方宗和千仞學府雞飛狗跳。
有些師兄弟都已經被折騰得哭著去明修詣閉關所在之處,祈求他能早日出來,解救他們出苦海。
就這樣雞飛狗跳了大半年,在凡間的小年那日,明修詣閉關之處終於有了動靜。
明修詣花了半年時間將修為和心境全然穩固,隱隱覺得自己好像觸碰到了修為的瓶頸壁壘,隻差一步就能晉入化神境,同楚譽一戰。
修為和氣質的沉澱,讓明修詣身上之前還有些稚嫩的溫雅氣質變得仿佛醇香的美酒,一舉一動皆是令人沉醉的溫潤雅正。
明修詣打開洞府的門,緩緩順著長階往紅塵苑走。
小年這日,九方宗正在下著鵝毛大雪,紛紛揚揚混合著清早的大霧,好似一卷水墨畫卷。
白雪皚皚中,孤身一人。
時辰還早,此時山階上連一個腳印都沒有,明修詣緩步拾級而上,腳踩在厚厚的雪地上發出吱呀的悶響。
麻雀撲扇著翅膀落在樹枝上,因瞧見人影,猛地躍空而飛,因為爪子蹬著樹枝的動靜,枯枝上的積雪猛地落下,撲了明修詣半邊肩全是雪。
明修詣已經和雪打了這麼多年的交道,也不去拂肩上雪,眉目間的柔色好似能化儘滿山遍地的雪。
萬籟俱寂。
明修詣本以為一路上都不會瞧見什麼人,但在上了一半山階時,聽到不遠處的霧裡似乎有人聲,還夾雜著腳步踩在雪裡的吵鬨聲。
——也不知是什麼人,連踩雪都能踩出這麼大的動靜。
明修詣心中微微動了一下,隱約想起一個人來,隻是細想又覺得不可能。
宮梧桐最討厭雪天,往年九方宗下雪,他若是要出門肯定會將那抹春意帶上,所過之處溫暖如春,不到半天就將整個九方宗的雪都化完了。
這麼一大清早的,周圍的雪也沒有絲毫要融化的跡象,應該是其他人。
明修詣想到這裡,腳步加快了,他有些迫切地想要回到紅塵苑,看一看宮梧桐到底在做什麼。
越往前走,那動靜就越大,甚至好像還是好幾個人的動靜。
明修詣正在疑惑著,突然感覺到腳下一陣地動,微微一抬頭就瞧見一個一人來高的雪球從石階上直接滾了下來。
明修詣:“……”
明修詣立刻閃身躲過。
很快,不遠處傳來一個熟悉到了骨子裡的聲音。
“放肆,我都逮到你了,你竟敢躲?!”
明修詣一愣。
是宮梧桐。
明修詣根本沒有反應過來,等有意識的時候自己已經一邊走一邊將神識鋪了出去,很快就察覺到這山上竟然有一群隱藏在暗處的人,像是在做什麼功課似的,全都用靈力隱藏著身形。
而在山階正上方,正是宮梧桐。
——沒有帶春意的宮梧桐。
明修詣心臟瞬間狂跳起來,他按捺住歡喜,飛快上前。
但是在他踏了幾層山階後,好像無意中闖入了什麼界限似的,而後無數大大小小的雪球從四麵八方而來,劈頭蓋臉朝著明修詣砸了過來。
明修詣:“……”
明修詣利用寒冰靈了將雪球全都阻擋在外,這才後知後覺,這是九方宗的弟子們每日冬日必有的“功課”。
——雪仗。
隻是每回因為宮梧桐總是很快將雪融化了,弟子們隻好委委屈屈地去千仞學府借地盤,這一回怎麼在九方宗就打起來了,而且宮梧桐竟然還在裡麵跟著胡鬨?
明修詣思考了一下,唇角微微動了動。
他隱約覺得,八成是宮梧桐喊人來玩的。
就在明修詣思緒翻飛時,霸占了整個山階占據有利地形不肯讓人上來的宮梧桐已經興致勃勃地跑了過來。
明修詣一愣,按捺住內心的狂喜,朝他看去。
這是明修詣頭一回看到宮梧桐穿這麼厚,大概是沒有春意在身邊,宮梧桐一襲厚厚紫袍,袖口和衣擺全都滾著毛邊,隻有腰身被腰封掐得細細的,肩上還披了紅色的披風——也是滾了毛邊的。
他全身上下都是毛茸茸的,肩上的雪白毛邊還在臉頰旁掃來掃去,襯著微紅的臉明豔又可愛。
明修詣看愣了一下。
宮梧桐眼尖地瞧見他,倏地一愣。
明修詣這才反應過來,看到宮梧桐的反應,他暗暗有些期待毛茸茸的師尊會不會直接撲過來,到時自己是推開他開始行禮好,還是直接接住好。
就在他胡思亂想時,宮梧桐那迷茫的眼神倏地一變,淩厲又凶狠。
他凶巴巴地一抬手,周身無數雪旋轉著在他頭頂團成雪球。
那雪球越來越大,甚至得有兩人來高,懸在宮梧桐頭頂,不住掉著雪渣。
明修詣又愣住了,不明白宮梧桐為何如此。
下一瞬,宮梧桐怒氣衝衝地將雪球直接朝他砸來,罵他道:“混賬!竟敢偽裝成我愛徒的樣子!當誅!”
明修詣:“……”
結結實實的實心雪球當頭砸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