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梧桐茫然看著落日。
他爹和四方大佛寺那些高僧一樣,總有喜歡打啞謎的毛病,宮梧桐看了落日緩緩下山,隻剩下一片五彩斑斕的彩霞一點點褪去色彩。
“我看到了落日。”
宮確道:“日出日落,雲卷雲舒,皆是自然。”
宮梧桐不懂。
宮確歎了一口氣,也沒和他多說,道:“你娘並非是因為你這次的胡作非為而陷入心魔,她的心魔是一直都有的。”
宮梧桐迷茫道:“是什麼?”
“生下你。”宮確淡淡道,“她覺得她生下你就是帶你來這世間受苦的。”
宮梧桐立刻道:“沒有啊。”
他來這世間一遭,雖然吃了很多苦,但也享了更多的樂,更何況此時還擺脫了天道桎梏,有了癡戀的心上人,哪裡受苦了?
宮確道:“你說沒有,但她總覺得虧欠你太多。”
宮梧桐怔然坐在塔上好一會,才忙不迭地禦風下了塔,急急忙忙衝到了縱雪青的住處。
她臉色依然慘白,但一看到宮梧桐還是露出美豔的笑容來,笑眯眯地好像是個未長大的少女:“梧桐來啦,來,和娘說說你和之之的事。”
好像宮梧桐一丁點幸福對她而言,就是治愈她心魔的良藥。
她想知道自己帶給宮梧桐的並非是無窮無儘的疼痛,想確定自己把孩子帶來這世間並非隻是單純受苦的,隻有這樣,她心中的愧疚才能減少一些。
宮梧桐從她的眸中看出了什麼,呆愣了好一會才燦然一笑,小跑到她身邊坐下來,眯著眼睛道:“說他什麼呀,說他欺負我的事嗎?”
縱雪青訝然道:“他敢欺負你啊?”
宮梧桐煞有其事的道:“是啊是啊,他不聽我的話,我讓他往東他偏偏往西。”
縱雪青笑得不行:“梧桐啊,你是找道侶,不是找聽話的應聲蟲,怎麼能讓他事事都聽你的?”
“可我就想讓他事事都聽我的啊,要不然以後他不愛慕我了那可怎麼辦?”
縱雪青被宮梧桐孩子氣的話逗得前仰後合,蒼白的臉也有了些血色:“那梧桐下次讓他也過來,娘幫你出氣。”
“得了吧。”宮梧桐道,“娘是個牆頭草,之之一過來隨口辯駁幾句你就胳膊肘往外拐了,我可不信您能幫我出氣。”
縱雪青:“都是自家人,胳膊肘不能算往外拐了的。”
“你看你看,你明明就是想向著他。”
縱雪青很久沒這麼開心過了,笑得咳了幾聲,摸了摸宮梧桐的臉,笑吟吟地道:“我的兒子怎麼這麼好啊。”
“是啊。”宮梧桐蹭了蹭她的掌心,道,“您怎麼生出這麼好的兒子啊?”
縱雪青摸他臉的手倏地一頓,臉上的笑容緩緩消失。
“娘。”宮梧桐一把扣住她想要抽回去的手,將頭上的花拿下來,上麵有一朵還是花苞的花,被宮梧桐用靈力一催,緩緩綻放出一朵雪白的花,“您看到了什麼?”
縱雪青勉強一笑:“你怎麼也開始學你爹一樣裝高深莫測了?”
“彆啊,我這是真的高深莫測。”宮梧桐急了,道,“您快說啊。”
縱雪青隻好配合他:“娘看到了你頭上戴著之之的花,他是在宣誓主權嗎,怎麼還在你腦袋頂上開花?”
宮梧桐:“娘!”
縱雪青無奈,道:“好好好,娘看到了花開。”
宮梧桐才繼續又用靈力催動了一下,花很快就敗了。
“這樣呢?”
“花謝。”
宮梧桐點點頭,握著她的手在臉上輕輕蹭了蹭,柔聲道:“花開花謝,皆是自然法則。”
縱雪青愣了一下,意識到宮梧桐應該知道了什麼,她輕輕啟唇似乎想問些什麼,但話到嘴邊又立刻咽了回去。
她有些恐懼自己會得到一個讓她崩潰的回答。
但她沒問出來,宮梧桐卻知道她想說的是什麼,輕輕一笑,道:“您能將我帶到這世上,真是太好了。”
縱雪青呆住,茫然地看著他:“什、什麼?”
“我說,辛苦娘親將我生出來,讓我見識了這世間。”宮梧桐道。
縱雪青呆呆看了他好一會,突然落下兩行淚,但也終於笑了出來。
她將宮梧桐抱住,懷裡的溫暖好像一團烈火,將她築建多年的圍牆轟然燒成粉末。
她終於和自己和解了。
作者有話要說:還有一章就完結啦,晚點更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