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回甲殼蟲大作戰”的原定計劃是,徐望、吳笙在小飛象上牽引對手, 吸引來城南、城北喪屍, 錢艾待命電閘, 看情況差不多, 就斷電助隊長、軍師摸黑埋伏到糖果屋附近, 隻等喪屍一來,韓步庭等人陷入屍群混戰的汪洋大海,吳笙、徐望再伺機從陰暗角落跳出來,奪回甲殼蟲, 最後去電閘、摩天輪兩處,依次接上錢艾和況金鑫。
從始至終,況金鑫的責任就是在摩天輪底下藏好, 他是糖果屋的使用者, 不可以出現任何閃失, 因為韓步庭一定會留人守車,萬一喪屍還沒到, 糖果屋已經消失, 留守者可以直接開車接上隊友走人, 那徐望他們的一切謀劃和努力就都白費了。
然而, 古語有雲,計劃就是用來free style的。
先發現況金鑫和池映雪一起乘坐摩天輪的是錢艾,於是什麼原地待命、什麼電閘守護者, 集體從錢艾腦子裡離家出走,扛起電鋸就往摩天輪奔, 幾乎是本能!
徐望、吳笙自小飛象上下來後,一直循著隱蔽地帶,迂回著往糖果屋那邊繞,貓腰還來不及,根本沒想過回頭欣賞摩天輪。
但冥冥中的有些事,你不信都不行。
就在況金鑫乘坐的小魚缸,抵達摩天輪最高點的那一刻,徐望忽然心中一悸,本能回頭望半空。
正正好好就看見了組團掉下來的兩個人。
摩天輪下麵是休憩小廣場,一水長椅環繞的空曠硬地啊!
那倆人掉的速度極快,況金鑫又被池映雪緊緊抱著,其實看不清誰是誰。但自家隊員就在摩天輪附近藏著呢,徐望不敢抱一點僥幸心理!
<[防]勸君更儘一杯酒>。
點掉文具盒裡最後一個防具,徐望死死盯著下墜中的二人,時間短促甚至讓他來不及和文具“對話”,隻強烈地單方麵輸出自己意念——救人,一定要救下他們!
頃刻間,空曠硬地上出現一座巨大的三足酒樽,獸銜環耳,通體鎏金,仿佛一方古意盎然的酒池,承接住了兩個墜落之人。
“咚——”的一聲,酒花濺起,飄香醉人。
這驚險的生死一刻,前後不過幾秒,專心潛行的吳笙,在落水聲起時,才茫然回望,結果摩天輪底下那畫風極違和的巨大酒樽,讓他更懵逼了。
“摩天輪上有人掉下來了,可能是小況,”徐望來不及多解釋,隻焦急道,“我必須過去看看,你先一個人去糖果屋那邊埋伏!”
“勸君更儘一杯酒?”第一眼衝擊太大,才懵逼,再看第二眼,加上徐望的話,吳笙立刻明白過來。
“對。”徐望心早飛到摩天輪了,隨便應一聲,就要走。
吳笙立刻拉住他手腕:“解除。”
徐望愣住:“啊?”
吳笙無語:“先把防具解除,不然等你過去人已經淹死了,沒淹死也醉死了。”
這酒味濃的,他離這麼遠聞著都暈。
徐望恍然大悟,連帶著整個思緒都一瞬清明了,一邊注視著三足酒樽,凝神操控,一邊低聲道:“快去糖果屋。”
吳笙懂,如果落水的真是況金鑫,糖果屋的效果恐怕支撐不了太久了。
鬆開徐望手腕,他背牢火丨箭丨筒,重新貓腰,隱入灌木叢中。
“記住,你怕車壞,韓步庭也怕。”
這是徐望叮囑的最後一句話。
吳笙沒懂,但把每個字都放進了錦囊。
……
錢艾緊趕慢趕,還是晚了一步,眼睜睜看著池映雪抱著自家隊友,跌出摩天輪外。那個瞬間,他大腦一片空白,伸出胳膊發了瘋地往摩天輪底下跑,準備徒手接人。
結果——
平地酒樽起,雙墜佳釀裡,卷起醉花千層浪,醇香飄萬裡。
當然,這是偏文藝性的客觀描述,落實到錢艾心裡,就一句話:靠,隊長的防具敢不敢再浮誇一點=_=
和酒有關的文具,他隻能想到自家隊長的,所以本能鬆口氣,但速度未減,仍風馳電掣衝到酒樽下麵,抱住一足就開始往上爬!
摔水裡是不會死,但淹酒裡會啊!
他必須最快速度把人撈出來!
憑著這股信念,他愣是一口氣爬到足頂,剛要伸手抓酒樽上的環耳,更上一層樓,環耳忽然扭曲一下,就像電視信號不好時,圖像突來的變形。
這是文具效果要解除的前兆。
錢艾抱緊樽足,坦然接受命運安排——隊長,你就玩兒死我吧TAT
幾秒後。
酒樽消失,樽內之酒如汪洋瀑布,傾瀉而下!
錢艾屏息閉氣,在酒浪裡衝刷了個徹底,幸而四周地勢平坦,酒水很快散去。重獲呼吸的第一秒,他就爬起來四下搜尋,第一眼看見的是池映雪,躺在廣場正中央,半死不活的,之後才是況金鑫,隊友躺在或者說被衝到了小廣場邊。
他以最快速度奔過去,將人扶起,這才發現渾身濕透的隊友,雙目緊閉,毫無意識。
重傷或死亡就直接回家,若沒回,應該是傷勢仍在可控範圍內。
但也隻是應該。
對著這樣的況金鑫,錢艾根本沒辦法再去冷靜推敲“鴞”的邏輯,心急如焚地抱著人:“小況,你彆嚇我啊……”
正手足無措,不知該掐人中還是拍臉頰,錢艾忽然聽見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李子近和厲夏趕過來了。
池映雪已經坐起來,卻沒迎接隊友,而是看著不遠不近的這邊,錢艾一回頭,正隔空對上視線。
池映雪輕輕挑起眉毛,朝著他無聲歎息,似十分遺憾,沒能將人帶回家。
錢艾深深看了他一眼,像是要把人看到化成灰都認得,末了抱起況金鑫,沉默而迅捷地離開。
“我去追,你看一下池映雪。”厲夏交代完,快速穿越小廣場,循著錢艾的背影去追。
李子近也躍躍欲試想追敵,奈何新隊友病西施似的,坐那兒半天不起。
“你什麼情況?”瞧半天,李子近也沒瞧出這位哪兒受傷了。
池映雪幽幽歎口氣:“可惜了。”
李子近一頭霧水:“可惜什麼?”
“可惜了一堂好課。”池映雪看著那二人背影,消失在遊樂場的五光十色裡。
這麼值得教育的小朋友,再難遇見了。
嘖。
李子近聽不懂他的怪話,隻得回到自己憋了半天的槽點上:“隊長讓你過來送人回家,你跟著一起自殺,瘋了吧?”
“自殺?”池映雪收回目光,一臉無辜地看隊友,“誰?”
“除了你這個神經病還能有誰,”李子近無語,“我親眼看見你抱著他跳下來的!”
“哦,”池映雪才聽懂似,認真澄清,“我是失足。”
“……”
那矯健的動作,那敏捷的速度,那堅定的方向,就差雙臂伸展作飛翔狀了,這叫失足?!
李子近一肚子鐵證已經到了嘴邊,可看著池映雪的眼睛,竟又咽回去了。
那雙眼睛乍看無辜,然而看久了,就會發現深處的暗,像無儘的沼澤,能把人連皮帶肉吞噬進去,包括靈魂。
這人是瘋子。
從看見他殺第一個喪屍開始,李子近就這麼認為,所以和瘋子,千萬不要爭對錯,他說天是紫的,水是紅的,那就是。
“你要沒事就……”李子近想說沒事就趕緊起來,可剛說一半,池映雪忽然竄起,徑直朝他撲過來!
李子近嚇得頭發絲兒都立了,本能往側麵一躲!
池映雪擦著他的肩過去,“咣”地撲倒背後準備偷襲的喪屍,一手掐著對方脖子,死死按在地上,一手自後腰拿出匕首,照著喪屍眼眶直直插了進去!
刀刃儘沒。
原本劇烈掙紮的喪屍,一下子就不動了,渾身泄力,癱如死屍。
池映雪把匕首丨拔丨出來,毫不猶豫又給了第二刀。
第三刀。
第四刀。
第五刀……
暗紅色的血珠,隨著一下又一下的手起刀落,不斷濺到他臉頰。
在遊樂場糖果般的斑斕燈光下,有一種妖冶的美。
李子近欣賞不了這種美。
他隻覺得心裡發毛。
“差、差不多行了,”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彆顫,“他們肯定去搶車了,我們得趕緊和隊長會合……”
池映雪終於停手,隨意地擦把臉,看著手上的“血酒混合”,仍覺氣不順:“好好的酒香餘韻,都讓它毀了。”
李子近崩潰,敢情這位還挺享受對手的防具?!
“吉米~~阿加~~”
本已寧靜祥和的遊樂園上空,忽然再度炸開音符。
“吉米~~阿加~~”
“阿加你美你卡~~咦加地加地啦~~索那裡不西嘟~~~~索那該不依嘟~~~”
這次還他媽是印度風!!!
“那幫人有病吧——”李子近真的忍不了了,他的無人機丨槍為什麼那麼早被毀!!!
“彆指望和韓步庭會合了,”池映雪起身,西瓜粉的襯衫因濕透,沾在身上,他便捏住衣角,跟著節奏,動感地抖落起來,“先原地保命吧。”
印度風情底下的,是一大波喪屍靠近的淩亂腳步聲。
……
摩天輪隔壁,跳樓機附近。
抱著況金鑫狂奔的錢艾,直接撞上了準備去摩天輪救人的隊長,於是這一個愣神,就讓厲夏追上了。
“你去幫吳笙,這裡有我!”錢艾立刻打發隊長走,而後舉著“茲茲”轉動的電鋸,守著長椅,和追上來的厲夏僵持對峙。
長椅上是仍然昏迷的況金鑫,所以錢艾隻守不攻,寸步不離。
徐望想留下來幫他,但一來自己的霹丨靂丨槍,隻要用,就必然持續引喪屍,到時候厲夏可以跑,他們要帶著昏迷的況金鑫脫身,更難;二來,他們努力到這個份兒上,幾乎要把文具用儘了,就為了甲殼蟲,或者說,就為了和韓步庭他們一較高下,哪怕後麵根本沒時間去醫院了,這一戰都不能輸。
這是隊魂!
“隊長,”錢艾忽然壓低聲音,極快地看了眼糖果屋方向,“十三還在。”
“嗯,”徐望點點頭,一字一句認真道,“等著我們來接你。”
眼看徐望離開,厲夏按捺不住,想去追!
錢艾立刻側身一步,隔幾米擋住他視線:“不怕成茄汁溜肉段兒,你就過來!”
厲夏:“……”
錢艾:“你瞪我也沒用!”
厲夏:“你可以換個放狠話的方式嗎?”
錢艾:“糖醋裡脊?”
厲夏:“很好,你連續毀了兩個我最愛吃的菜。”
話音未落,厲夏已一步滑到錢艾麵前,速度之快,就像腳下踩了冰刀!
錢艾放狠話可以,真讓他拿電鋸切人?他能瘋!
厲夏像吃定了他的膽怯,滑過來麵對麵的一瞬,手中凶器已然捅了過來!
錢艾猛地向後躲,險險閃過,這才看清,對方拿的是螺絲刀。
同樣的螺絲刀,在他手裡連個廁所門都安不上,在彆人手裡,奪命利器!
這他媽還有沒有天理了啊!!!
一擊不中,厲夏忽然後退,仍是滑冰一樣,鞋底蹭著地麵就退開了,極迅速!
錢艾再遲鈍也看明白了,對方用了防具!
一閃神,厲夏重新上前,卻不是衝著他,而是衝著況金鑫所在的長椅!
眨眼,厲夏已到長椅邊,手中螺絲刀毫不猶豫朝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