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玩家的挨個采訪,她發現附近的NPC都表示自己最近從來沒有碰見過座椅睡死人事件。
沈時序陷入沉思。
她把腦袋上還掛著血的醫生NPC搬了下來,自己稍微彎腰,雙手扳住這排座椅的底部用力往上一掰——
【這不是你的所有物,無法拆除】
沈時序:“……”明明不和地麵固定的東西就可以隨便帶走的!
不過難道以為這樣的提示就能難倒玩家嗎?
玩家冷笑著拔出自己的長刀,唰唰齊地切斷椅子腿,硬是把和地麵分離的座椅舉了起來。
【醫院座椅(四人位):破舊的座椅,看起來被泡過水。隻是單純的座椅,廢品站可能都不樂意收,可謂是垃圾了。】
難道以為這樣的提示就能騙過玩家嗎?
不,它肯定沒這麼簡單。
玩家自信地把四人位的座椅塞進自己的包裡,步伐輕快地離開了臨時醫院。
收集圖鑒是很有趣的,但抽水是很無趣的。
即使沈時序最近發現自己可以直接對著水麵瘋狂使用一鍵分解來加快工作效率,工作的趣味性也不會增加。
玩家花了足足一周才完成抽水任務,包裡塞滿了【汙染水】【汙染濃鹽水】【汙染淡鹽水】等等液體單位,翻頁都翻不到儘頭。
一等榮譽公民的授勳儀式倒是像模像樣,不僅安排了大批的神殿NPC在外列隊恭迎玩家,還有大量的民眾NPC前來觀禮。
但因為不走尋常路的玩家是直接從聖殿的牆上翻進來的,原本的歡迎隊列一條也沒派上用場。
沈時序玩遊戲時,偶爾還是會有儀式感的。
比如說參加授勳儀式這種很可能會有CG和過場特效的場景,她就在包裡挑挑揀揀,最後穿上了大蔥鴨的套裝。
是的,當然不會找套正經衣服穿了。
誰玩遊戲還那麼正經啊!
從聖殿那高高的頂上跳下來後,沈時序就地打了個滾,正好滾到四個看起來像是在執行守衛工作的神殿騎士跟前,又在騎士NPC們的注視下淡定拍拍鴨屁股站起。
“白夜閣下,”其中一名騎士NPC上前,“儀式的入口在那個方向。”
沈時序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發現要繞好長一段路,於是把頭轉回來看向麵前隻有幾米遠的高牆。
——明明這個方向更近啊!我們玩家是不會繞路的,就算中間有一座山,玩家也隻會硬是靠自己的雙手雙腳越過山丘,走出倔強的直線。
就算一眼看不到頂的山……不,應該說,一眼看不到頂的山那不是更讓人想爬一下了嗎?
於是,無視騎士NPC的指引,沈時序繞著他們四個挨個戳著點了點對話,確認沒有觸發什麼任務後,掉頭跑了幾步,順著那堵十幾米高的牆爬了上去。
什麼?牆上沒有地方可以借力?
我們玩家的徒手攀爬能力是超越物理
規則的。
唰唰爬到牆頭上,沈時序探頭往裡麵看去,見到了在廣場上列隊的騎士們。
再向內的小廣場上,是穿著統一製服的祭司和聖女。
沿著這個路線一直往裡走,就到了地圖指引的“儀式場地”。
早在機甲大賽的時候沈時序就觀察過了,《第二人生》裡的NPC幾乎沒有撞過臉,也不會出現彆的遊戲那樣,萬人觀眾席上隻有幾十張臉重複出現。
和上萬人的賽場NPC計算量比起來,眼前這大約上百人的NPC就實屬小意思了。
沈時序跳下高牆,又打了個滾,起身後特地跑到騎士隊伍的末端,戳最後一名騎士對話。
騎士:“……白夜閣下,教皇和審判長正在裡麵等您。”
哦,這麼中規中矩的嗎。
沈時序橫跨一步,戳倒數第二的騎士對話。
倒數第二的騎士:“……白夜閣下,教皇和審判長正在裡麵等您。”
真的假的,連停頓時長都完美複製?《第二人生》,這不是你的風格。
堅信這裡肯定有什麼隱藏信息的沈時序又跨了一步,伸手去戳倒數第三的騎士。
倒數第三的騎士:“……您為什麼穿成這樣?”
沈時序精神一振:NPC吐槽了!
其實在有的遊戲裡,沈時序會直接讓遊戲角色不穿衣服和褲子。
但大概因為這是全息遊戲,《第二人生》總是會強製玩家穿好衣服再出門——雖然,倒也不管玩家到底穿的是什麼“衣服”,總之穿上就行。
雖然中途出了變化,但倒數第四的騎士卻又重複了前麵同事的台詞:“白夜閣下,教皇和審判長正在裡麵等您。”
沈時序:“。”
玩家鑽牛角尖的精神覺醒了!
玩家開始戳倒數第五個NPC!
不就是和幾百個NPC挨個對話嗎!
這種沒有意義的事情最有意義了!
——
教皇正襟危坐在座中,臉上帶著威嚴的表情,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時間。
白夜已經遲到好一會兒了。
不過在場眾人都明白她是個什麼性格,沒人覺得她會準時到。
可能會提前半天到,可能會遲半天到,但總之不太會準時到。
畢竟這又不是機甲大賽,她來晚了就會取消——她可是主人公。
因此,教皇瞥這一眼倒也不是因為不滿,而是這張看起來很華麗的座椅實在不太舒適,硌得他渾身肌肉都開始酸痛,忍不住就有點坐立不安。
如果再過十分鐘白夜還不來,那就隻能先讓大家休息……
“白夜閣下已經到了!”有祭司前來稟報,“已經到了外廣場!”
教皇精神一振,坐直了身體,招呼另一邊的幾個人:“她已經快……你們在乾什麼?”
裴臨雪把腦門上貼著的一張小紙條撕了下來,笑嘻嘻地收起桌上的紙牌:“
消磨時間。”
她旁邊是貼了半張臉紙條的拉彌亞、莉莉絲,還有被紙條貼滿了整個腦門的大祭司。
教皇:“……”算了,我是教皇,要尊貴,要內斂,要喜怒不形於色。
教皇回過頭去,威嚴地又坐直了身體等待。
後麵的人還在嘀嘀咕咕:
“審判長作弊,那隻義眼肯定自帶透視功能,我不服。”
“你們倆仗著雙胞胎的心理感應難道沒作弊?我都看見你們交換眼神了。”
“……等等,敢情你們三個都作弊了,隻有我沒有?”
“大祭司,敢先把你袖子裡藏起來的那四張牌拿出來再說話嗎?”
教皇:“……”隻是打個牌消磨時間而已啊!這都要作弊嗎!你們身為神殿人員的基本職業道德在哪裡?
消磨時間歸消磨時間,久居高位的幾人很快恢複了往常唬人的樣子,整理衣冠後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露出了禮貌、溫和、仿佛聖光籠罩的笑容。
這種笑容嚴格來說是很有技術含量的。
除非天賦異稟——對,就是說那位騎士長——不然都得經過長年累月的練習,才能將它變成肌肉記憶的一部分。
眾人保持著這樣聖潔的笑容等待了五分鐘,白夜仍然沒有出現。
裴臨雪的嘴角開始抽搐,她揉揉自己的臉:“沈時序不會又想到彆的事情,自己跑了吧?”
除了教皇很遲疑地問“不會吧?”,其他人都露出了“糟糕,很有可能”“一聽就是她能乾出來的事”的表情。
大祭司揮揮手,讓身邊的一名隨行祭司出去看看情況。
這名祭司很快返回,帶著一臉的莫名和茫然:“白夜正在外麵和祭司們……呃,聊天?”
嚴格來說,她隻是戳一下每個人,聽聽他們要說什麼,聽完就默不作聲地去找下一個人,像是在完成什麼程序。
殿內眾人:“……”
拉彌亞掰著手指:“我記得選了60名騎士,60名祭司,還有60名聖女?”
出去查看情況的祭司猶豫了下,才說道:“她已經和騎士們挨個聊完了。”
教皇隻覺得似乎聽見自己的老腰發出了咯嘣一聲。
裴臨雪大方地往椅背上一靠,望著聖殿穹頂發出歎息:“看不懂啊。”
她每每感覺已經和沈時序關係不錯了的時候,都會發現沈時序又做出一些她完全看不明白的行為。
從小,裴臨雪就知道,想看明白一個人,不能聽對方說什麼,而是要看對方做什麼。
平時一毛不拔的人,可能會在救災時獻出一半家產;平時天天說著要互幫互助的人,可能背地裡剝削他人最狠。
自幼裴臨雪便發現自己很擅長察言觀色,她能站在第三方的視角冷靜地分析出他人的行為背後究竟隱藏著什麼用意,從而就能知道該如何與對方進行社交和談判。
也正是這個能力讓她從最底層爬出來、走到了後來的位置上。
這世上的每個生物都會有欲望、有想要的東西,欲望帶來動力,動力引發行動,成功的行動帶來成果,成果滿足欲望;失敗的行動帶來的,往往將會是更大的欲望。
——本來明明身邊的人都很好懂,可沈時序出現了。
即使收集了許多沈時序的資料,甚至可能和星盟的資料庫都不相上下,可裴臨雪還是想不明白:
沈時序到底想要什麼?
是望潮所說的“稱霸宇宙”?看她那天天上樹掏鳥蛋、進居民家裡端鍋拿菜、到公共花園裡把雜草一根根拔光的架勢,似乎也壓根沒有在上心;
是為了金錢寶物?確實,沈時序應該有從不同渠道得來的不少信用點,但她並不用錢來衡量一切,常會做一些報酬和難度毫不匹配的任務;
是除惡揚善?客觀上來說,星盜、惡勢力沈時序是都打了不少……但其他的勢力,想打的時候也是一樣打,完全沒有留情;
是遊山玩水、體驗生活?無論是風土還是人情還是習俗,沈時序倒是都會去摻和一腳,但明顯也都不真正感興趣,一陣風似的刮過就算看過,並且飛快拋到腦後。
……哪怕是“星神??[]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也能知道它們是被力量所驅使的生物。
沈時序卻好像誕生於混亂,天天隨心所欲,沒人能抓住她的行事準則。
裴臨雪這麼想著,腦中又浮現了那篇星盟發布的白夜應對手冊,忍不住噗嗤笑了。
——星盟總是想在沈時序的行為裡總結出可以預判的規律來,可她的行為又真的全都能被預判得中嗎?
哦,有一點是肯定的。
如果放一個金光閃閃、寶箱模樣的東西在沈時序麵前,她肯定會立刻無視周圍的一切衝上前去。
說實話,也不是沒有覺得自己很聰明的人利用這一點設下陷阱對付沈時序。
至於後果嘛……看看沈時序到現在還活蹦亂跳就不用多說什麼了。
去外麵又觀察了會兒的祭司回來了,這回聲音大了很多:“白夜已經在和聖女們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