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姒定的是一家民國餐廳。
每個包廂獨立,並不是完全密閉,而是用紅緞繡花簾子隔開。
外頭大廳裡,留聲機的聲音複古悠揚。
薑姒坐在自家車裡,看著卡點狂魔薑方朔在七點整走進了餐廳。
薑方朔性子古板,向來不喜歡遲到。
昨天,薑姒特地又給薑方朔打了個電話。
把見麵時間從八點改到了七點。
薑姒準備在一開始就給他個下馬威。
在八點整的時候,薑姒才姍姍來遲,走到了訂好的包廂裡。
薑姒掖了掖衣角,優雅地在薑方朔對麵入座。她看了眼時間,無視薑方朔難看的臉色,詫異道。
“大哥你好像遲到了。”
薑方朔足足等了一個小時,哪裡開心得起來。
現在還被薑姒汙蔑,他的語氣沉了八度:“我八點就到了,並沒有遲到。”
薑姒靠在柔軟的卡座上,悠哉地晃了幾下腳:“可我剛才去了洗手間啊,算算就是你遲到了。”
薑方朔從未見過,這樣理直氣壯倒打一耙的人。
薑姒哪裡是從洗手間出來?剛才他分明看著她從大門口進來的。
他不清楚,薑姒的行為變本加厲是什麼原因,隻是提醒自己彆和她計較。
薑方朔呼吸變得急促,解開西裝兩顆扣子。
沒過多久,簾子突然被掀開。
有道人影落下,薑母站在了門邊。
薑母先是看了眼薑姒,隨後注意到一旁的薑方朔,驚呼了聲:“你怎麼在這裡?”
薑方朔也是滿臉疑惑。
薑母下意識捏緊了手上的包,裡麵放著她從大師那裡買來的符。
大師斷言,說她的女兒被鬼附身了。而且從她找回來那時起,事情就已經發生了。
薑母當場就被嚇到,怪不得小女兒整天陰沉著一張臉。
也不愛笑,也不討人喜歡。
在薑姒剛回到薑家的那段時間裡,她甚至在想,這真的是自己的女兒嗎?
幸好大師提供了解決方法。
隻要在八點半之前將符貼在薑姒的身上,就能順利找回她真正的女兒。
就是如今這場麵有些難辦。
如果被方朔知道此事,也不知道他會發什麼脾氣。
薑姒看著薑母略顯難看的神色,自然猜出她心底的想法。
“怎麼了?我以為這是家宴呢。”薑姒故作不知,“難道你們和我這麼長時間沒見,都不想我嗎?”
薑姒這話一出,兩人神色都變了變。
畢竟他們今天各懷心思,根本不是來找薑姒敘舊的。
薑姒沒理他們,招來了服務員。
“把這家店的招牌菜都上一份。”
雖說薑姒今天是來打臉他們的,但她斷然不會讓自己餓著肚子。
新月酒店從民國開到現在,薑姒剛好嘗嘗這家店的口味。
菜上得很快。
薑母夾了一小塊鮮嫩的魚肉,試圖放在薑姒的碗裡。
“這道川揚豆酥銀鱈魚味道不錯,你不是最愛吃魚嗎?”
薑姒拿手擋了擋,阻止了薑母的動作:“我從不吃魚,愛吃魚的人應該是薑錦月吧?”
薑母一怔,手上的筷子懸在半空中,退也不是進也不是。
她好像是記錯了,可她想了一圈,也沒想到薑姒喜歡吃什麼。
原主不愛吃魚,可薑姒不是。她之所以不吃魚,不是因為不愛吃,而是她不喜歡自己挑魚刺。
如果有人幫她把刺親自挑好,她倒是可以勉強吃上一口。
薑方朔察覺到薑母的尷尬,皺了皺眉,用大哥的身份訓斥薑姒:“媽媽是好心,你不要不領情。”
薑姒學著薑方朔一板一眼的準則,反問道:“不知道食不言寢不語嗎?用餐時彆說話,你會弄臟我的筷子。”
薑姒還特地把她的餐具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
薑方朔臉色僵住,和薑母對視了一眼。
薑母尷尬地收回了手。
明明隻是幾個月沒見,薑母卻覺得和薑姒生疏得緊,儘管她好像從未和薑姒熟悉過。
經過剛才的事情,薑母更是堅信了一點,大師的話沒錯。
為了讓她真正的女兒回來,她必須按照大師說的做。
薑姒直覺敏銳,況且她從一開始就在提防薑母,在薑母小動作頻頻時,她倏地哎呀了一聲。
桌邊的筷子被她故意撞到了地上。
薑姒動也沒動,朝薑方朔抬了抬下巴,嬌聲地發號施令。
“幫我撿起來。”
薑方朔:“……”
今晚他屢次被挑戰權威,怎麼可能照做?
薑姒嘖了聲:“你不是老教育我,家人要和睦,怎麼幫妹妹撿個筷子都不願意啊?”
薑姒拿出平日薑方朔教育原主的話來,不緊不慢地懟了他。
薑方朔深吸一口氣,他覺得和薑姒相處的短短幾分鐘,他已經折壽十幾年了。
薑方朔黑著臉,彎下身。
薑姒也故作彎腰,把後背留給了薑母。
薑母果然中計。
時機被薑姒掐得十分準確,在薑方朔抬頭的那瞬間,薑姒忽的站起身,避開了薑母伸出來的手。
下一秒,原本應該落在薑姒後背上的符——
“啪”的一聲,貼在了薑方朔臉的正中央。
這瞬間,薑方朔隻剩下了茫然。
“你把符貼大哥臉上乾嘛?”
薑姒拔高了語調,聲調脆軟,卻清晰無比地落下一句話:“難道大哥被臟東西纏身了?”
此時,服務員剛好端了菜進來。雖然服務員很快退了出去,但是薑方朔的臉色極其難看,一陣青一陣白,被符擋著都能瞧見。
薑方朔最在意的什麼,他的麵子。
現在竟有人當著他的麵,把他的尊嚴往地上踩。
薑姒懷疑他下一秒就會背過氣去,甚至連符貼在臉上,他都忘了扯下來。
薑姒伸出白皙纖細的手指,在符上輕輕一夾。
那張讓薑方朔屈辱至極的符被她扯了下來,她一點也不害怕,隻是好奇地翻看著。
薑母震驚地看著薑姒隨意拿著符,她這一刻才明白,自己被騙了。
花在這上麵的錢也全部打了水漂。
可現在等待薑母的風波,還不止這一個。
薑姒甚至還抽空翻看了係統,一頓晚餐還沒結束,薑方朔就貢獻了十幾萬的氣運值。
看來這次的怒火真不小。
薑方朔厲聲道:“媽,你乾了些什麼!”
薑母訥訥道:“因為錦月提了……”
“錦月說什麼就是什麼?她之前連自己的事情都處理不好,你還因為她的一句話做出這樣的事?”
“如果這事傳出去,對薑家的公司有多大影響,你知不知道?”
和薑姒預料的沒什麼差彆,薑方朔急起來,連親媽都能罵得狗血淋頭。
薑姒噗嗤一笑,無意間打斷了兩人的爭執。
他們紛紛看向了薑姒,臉上還殘留著未褪的怒火和茫然。
薑姒眨了眨眼睛,還頗為“好心”地提醒。
“你要是聲音再大下去,全餐廳的人都要聽到了。”
薑方朔這才注意到,包廂是用簾子遮擋,根本蓋不住他剛才的聲音。
換言之,他剛才的狼狽模樣,已被眾人看了笑話。
氣血上湧到大腦,薑方朔已經無法用理性思考了。
他平複下心情,假裝無事發生,準備離開。
薑姒輕倚在門框上,等薑方朔和薑母走出一段路後,才嬌聲叫住了人。
她秉著看熱鬨不嫌事大的性子,火上澆油地來了一句。
“薑總,不會是想逃單吧?”
薑方朔腳步一滯,轉頭對上薑姒的眼睛,薑姒朝他挑了挑眉,挑釁地勾了下唇角。
薑方朔的怒火在這一秒,儘數化成了無力感。
在結完賬後,他在一群吃瓜群眾的注目下,憤憤地離開了餐廳。
薑姒撇了撇嘴。
她是不差錢,可也不想請這樣的人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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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錦月從傭人的口中得知,薑母今晚會和薑姒見麵。
她特地留在了家中,想要聽聽後續的反饋。
九點還未到,薑錦月聽到大門口傳來的動靜。
薑方朔沉著臉,從門口走進來,身後跟著一言不發的薑母。
薑錦月叫住他:“大哥?”
薑方朔掃了薑錦月一眼,一甩手,怒氣衝衝地上了樓。
薑錦月一臉困惑,她隻得拉住了薑母:“媽,怎麼了?我聽傭人說,你去找妹妹……”
“都怪你!”
薑母打斷了薑錦月,話語中不乏遷怒。
“早知道就不該聽你的話,那大師就是騙子。薑姒哪裡被鬼附身了?符拿在她手上,什麼事都沒發生!”
薑錦月突然被痛罵了一通,還有些懵。
一直以來,她是家中的乖乖女,薑母從來沒有這麼正顏厲色地訓斥過她。
薑雲皓剛從廚房出來,迅速理解了此時的戰況。
他低垂著頭,裝成隱形人,試圖從旁邊蒙混過關,走上樓。
這時,薑雲皓腦袋裡突然冒出了一個大不敬的想法。
他媽這算不算活該?
薑母正在氣頭上,看著薑雲皓鬼鬼祟祟,還貼著牆走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
“你這什麼樣子,連路都不好好走了!”
薑雲皓委屈,罵他乾嘛?又不是他逼著她去往薑姒身上貼符的。
薑母還想教訓,薑雲皓一溜煙跑沒了,直接把門上了鎖。
薑母隻覺得頭疼。
“真是的,這些孩子沒一個省心的。”
薑錦月還在安慰薑母,聽到了這句話,她沉默了下來。
這話是把她也罵進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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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姒凱旋歸來,鄭管家命人在花園裡安排了一個小小的驚喜。
在薑姒快到門口時,傭人整整齊齊地拉響了禮炮。
“砰”的幾聲,禮花在花園裡綻放,五顏六色的緞帶在空氣飄了起來。
“恭喜太太。”
鄭管家之前就看不慣薑家的偏心,放著親生女兒不疼去疼外來人。
可那畢竟是太太的親生母親,他一個外人怎麼能多嘴。
現在太太終於想開了,人就是不能讓自己受委屈。
薑姒笑眯眯地站在那裡,非常慷慨地小手一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