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了一場雨。
窗外未開.苞的?花被碩大的?雨滴打散,隨著沁涼的?冷風,不知不覺吹到值班室的?窗縫。
正是?早上七點。
戶外的?蟬鳴和?鳥叫混著清新的?空氣?,為這個陰鬱的?早晨塗上一抹生氣?。
這是?普外再平凡不過的?一天。
薑遇橋躺在值班室的?床上,被冷空氣?吹得眼睫輕顫,從薄毯中清醒。
最近童安不太平,橫生各種意外事故,科室人手?不夠,他不得不連軸轉。就像昨天,他剛跟完一台手?術,回辦公室休息沒多久,又被叫醒跟了第二台。
還是?科裡的?吳主任見薑遇橋有些體?力透支,讓他回值班室休息。
這一覺,就睡到了天亮。
薑遇橋看了眼牆上的?表,意識到快到查房時間?,掀開被子,坐起身。
修長的?雙腿彎曲撐地,清瘦有力的?手?肘壓在雙膝之上,延伸出流暢的?肌肉線條。
因為熬夜,他的?皮膚白得近乎沒有血色,狹長的?桃花眼下也掛著一抹淡淡的?烏青。
薑遇橋閉眼,揉著眉心緩神。
同期規培生沈曉陽就在這時拎著早餐推門進?來,“當當當當,我親愛的?薑醫生,早上好啊!”
薑遇橋瞥見是?他,起身把白大褂穿上。
他個子高,腿又長,身材比例極好,即便是?這種剛醒無任何修飾的?狀態下,身上也散發著清冷又俊雅的?魅力。
沈曉陽連連稱歎,“這要是?讓外麵的?小護士看到我們?薑醫生睡醒就這麼帥,醫院豈不是?要變天了。”
薑遇橋淺白他一眼,拉開門,“洗漱去。”
從盥洗室出來,兩人一齊往外走,這個時間?,住院處開始熱鬨,剛一拐彎,他就被護士長攔住,“小薑,你可算來了,你朋友在辦公室等你好半天了。”
薑遇橋稍稍抬眉,“朋友?”
“對,就你之前帶到醫院檢查的?那個,”護士長眼神曖昧,“快去吧,人家給你帶了早餐。”
薑遇橋:“……”
這才想起昨天曲心隨給辦公室打電話,說他的?手?機落在她那。
然而薑遇橋昨晚熬得暈頭轉向,做了個亂七八糟的?夢,全把這件事拋在腦後。
到現在,他腦中想的?也不是?手?機,而是?昨夜夢裡的?片段——一個小姑娘在他耳邊說話,濕漉漉的?淺吻落在他耳畔。
思及此,薑遇橋不經意碰了碰自己的?耳垂,那股清晰異樣的?觸感再度湧上心頭……雖然看不到,但他總覺得那個小姑娘神似鐘可可。
末了。
男人勾起唇自嘲一笑?。
小姑娘現在應該在上早讀。
怎麼可能出現在這。
真是?累瘋了,他才會做這種恬不知恥的?夢。
……
回到辦公室時,剛好七點半。
薑遇橋剛進?來,就看到曲心隨坐在他的?位置上。
看到薑遇橋,女生笑?得含苞待放,“遇橋哥早上好。”
聽到女生甜軟的?嗓音,沈曉陽拋了一個戲謔的?眼神過來,拍拍他的?肩膀走開。
“……”
薑遇橋無動於衷地走到座位前,狹長深邃的?眼微垂,嗓音寡淡,“手?機放桌上就行,早餐你留著自己吃。”
曲心隨神色微變,站起身,“可這早餐是?給你買的?。”
薑遇橋拉開椅子坐下,隨手?翻開筆記本,眼皮也不抬一下,“你現在的?任務是?養好身體?。”
曲心隨聞言,唇角委屈地抖了抖,“遇橋哥,我隻是?怕你吃不好。”
“我吃得很好。”
薑遇橋在本子上記錄著什麼,聲?音依舊冷淡,像是?在刻意拉開距離,“回去吧,彆吹了風。”
話音落下的?一瞬,男人眼神裡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就像是?一個大夫在耐心提醒他的?患者。
曲心隨心裡有些難受,卻還是?拎起早餐,點頭,“好。”
-
曲心隨的?離開,很快就在護士站引起波動。
在大家眼裡,這個剛做完流產的?小姑娘,跟薑遇橋關係不一般,她不光住在薑遇橋的?公寓,還時不時來住院處找他。
哪怕薑遇橋對她沒什麼特彆,也止不住大家的?曖昧發散。
剛巧手?頭沒什麼事,幾個小護士閒聊起來——
“剛那個曲什麼走的?時候好像哭了。”
“有什麼好奇怪的?,那女的?每次來不都這樣嗎,一副柳若扶風的?樣子。”
“而且你們?不會真的?覺得,我男神會和?這種人在一塊兒吧。”
“我們?覺不覺得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她確實跟薑遇橋走得很近,搞不好她肚子裡那個真是?……”
“呸呸呸,你彆亂說。”
“哎,我剛聽玲姐說,昨晚上又有個小姑娘大半夜的?找橋哥。”
“又有一個?”
“不會是?之前過來看胃病的?那個女高中生吧?她之前哭著喊著要追薑遇橋,把家裡人氣?壞了。”
話音剛落,查完房的?醫生和?護士們?走了過來,玲姐老?遠就聽見她們?幾個在那碎叨,“你們?幾個又在那閒扯什麼。”
說話的?功夫,薑遇橋跟吳主任走來。
幾人原本嬉皮笑?臉的?,看見吳主任立刻收斂。吳主任沒說什麼,進?了辦公室,倒是?薑遇橋突然被其中一個叫住,“男神,我們?剛剛在說你。”
聽到這話,翻著病曆本的?薑遇橋頓住,狹長的?眼微斂,“什麼。”
小護士被他淡撇著,驀地紅了臉,“就是?,我們?剛剛在說,昨晚又有一個小姑娘來找你”頓了頓,她鬥著膽子問,“那小姑娘是?不是?上次那個女高中生啊?”
幾個護士麵麵相覷。
玲姐顏色一變,“陳諾,你又在發什麼瘋,還不好好工作。”
陳諾鼓起腮幫子,還來不及說話,就見薑遇橋目似審思,語氣?疑惑,“昨晚有人來找我?”
說到這,玲姐眼底也泛起疑惑,“你不知道嗎?”
“……”
“就昨晚十二點多,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來找你,呆了沒多久就走了,我以?為你知道。”
語落的?瞬間?。
薑遇橋眉心一跳,“她長什麼樣?”
玲姐皺眉“呀”一聲?,“這我還真沒注意到。”
“……”
逮到不忙的?功夫,薑遇橋第一時間?給付遠航打電話。
付遠航一如既往地欠扁,“哎呦,這個點兒找我你是?想我了?”
“……”
“彆亂扯,”薑遇橋唇瓣微掀,“我是?想問你,我來童安的?事,你有沒有告訴可可。”
沒想到他劈頭蓋臉問這個,付遠航愣了下,大著嗓門子反駁,“你他媽瘋了?我跟可可說這個乾什麼!”
沉默下來。
薑遇橋緊繃的?肩頭稍稍鬆懈。
既然不是?可可,那麼來找他的?小姑娘,應該就是?之前纏著他的?叛逆少?女,想到這,薑遇橋竟然有種隱約的?失落。
甚至在想,那個落在耳垂的?吻,也隻是?一個不真切的?錯覺。
付遠航察覺出不對勁,抬高音量,“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薑遇橋眸光微頓,氣?息平穩許多,“昨天有個小姑娘來找過我,我以?為是?可可。”
“……”
付遠航無瘠薄語,“你喝多了吧?可可昨晚上跟我聊了好久的?電話找個屁的?你。”
他這一說,立馬換薑遇橋無語。
“而且什麼他媽叫有個小姑娘去找你,”付遠航跟個喇叭似的?,“你在那邊又開始禍國殃民?了?”
這話堵得薑遇橋語塞,甚至有些煩躁,“沒有。”
停頓一秒,他反而氣?笑?,“我倒是?想問你,乾嘛跟可可聊那麼久電話。”
他都沒有,聊那麼久。
似是?聽出他話裡的?醋意,付遠航笑?得分外開心,“我要告訴你是?她先給我打電話的?,你是?不是?更生氣?。”
薑遇橋:“……”
瞬間?有種想掛電話的?衝動。
但想了想,還是?轉了個彎問,“她找你說什麼。”
付遠航啊了聲?,正經許多,“就是?聊天吧,她給我打的?時候我沒接到,我給她回打回去的?時候正在那兒哭鼻子呢。”
“哭?”
薑遇橋手?指微蜷了下,“為什麼哭。”
“考試沒考好唄,還能為什麼。”
“然後我就鼓勵她,鼓勵了好半天。”
“後來她就好了。”
短短幾句話,仿佛一波又一波的?浪潮在心底翻湧。
薑遇橋胸腔那口鬱氣?漸漸消散,哼笑?一聲?,“行,我知道了。”
付遠航:“你知道個——”
薑遇橋毫不猶豫掛斷。
但莫名的?,他的?心情並沒有好轉,反而擔心起鐘可可的?情況。
距離高考隻有半個多月,考不好的?話,確實會對她造成打擊。
薑遇橋思忖了下,點開微信,破例在規定時間?之外,發了條信息過去——
【考不好是?一時的?,不重要,隻要你高考全力發揮,對得起自己就可以?,彆擔心,哥哥相信你。】
像是?想到什麼,薑遇橋微壓了下唇,到底還是?沒克製住地又發了一條:【等考完,我和?遠航帶你去旅行】
……
同一時間?,榕城市第一醫院。
班主任劉明德帶著卓亦凡前腳剛走,後腳許琳和?鐘愛山風風火火來到病房外。
這會兒老?爺子一個人坐在走廊,等檢查結果?,看到這對不稱職的?父母,他冷哼一聲?,沒好氣?地彆過頭去。
剛巧有護士出來,兩人立刻圍上去,詢問情況。
護士態度平和?,“按目前情況來看,病人的?傷不是?很嚴重,就是?普通的?摔傷,外加低血糖,但還要等一等腦部的?檢查結果?,我們?才好做下一步判斷。”
鐘愛山神色緊張,“那我女兒現在怎麼樣?還在昏迷嗎?”
“是?的?,要再等等。”
“為了病人的?健康著想,現在不建議你們?進?去。”
鐘愛山點頭,轉身拍了拍許琳的?肩膀,安慰,“沒事的?,彆擔心。”
許琳眼眶紅紅的?,不看他。
鐘愛神色尷尬了一瞬,走到老?爺子身邊,“爸,您累了吧,不行就先回去。”
許琳反應過來跟著道,“是?啊爸,我和?老?鐘在,您就——”
“就什麼,”老?爺子對他們?倆不滿不是?一天兩天,“你們?兩個還知道回來!”
被老?爺子一吼,兩個中年人立刻露出心虛之色,特彆是?鐘愛山。
這一年,他們?都沒怎麼和?鐘可可團聚,名義?上說是?為了兩個人手?裡的?項目,但真實原因,是?兩個人在鬨離婚。
怕影響鐘可可高考,才一直在瞞著。
許琳還在隔壁市租了房子,準備鐘可可高考結束就把她接走,至於鐘愛山這邊,也確實是?沒日沒夜地忙係裡的?項目。
某種程度上來講,兩個人都不是?合格的?父母。
老?爺子很早就勸他們?彆這麼草率,可他們?就是?不聽,想到這,老?爺子止不住來氣?,“你說你們?,但凡有一個在家照顧可可,她也不會叛逆到一個人去童安找遇橋。”
“她去童安找遇橋?”許琳驚訝。
鐘愛山不明所?以?地看著二人。
老?爺子橫他一眼,這才把來龍去脈說了出來。
當時鐘可可出事,卓亦凡哭著去找班主任,結果?碰到周明月,周明月得知情況後立刻打了120,跟著又聯係老?爺子。
可能被嚇到,周明月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直在跟老?爺子道歉,說不應該幫鐘可可瞞他。
老?爺子這才知道,鐘可可前一晚獨自去了童安找薑遇橋。
得知前因後果?,許琳麵色不大好看,鐘愛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場麵一時安靜下來。
就在這時,病房的?門被推開,一個穿著病服的?女生探出頭,“你們?是?裡麵那個小姑娘的?家屬嗎?”
三人抬起頭。
女生好心道:“她好像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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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做了一場疲憊的?夢。
鐘可可在蒼白和?迷茫中漸漸恢複意識。
紮著吊針的?那隻手?微微顫了下,她睜開眼,看到一片清冷的?白色,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窗簾,還有白色的?被單。
鼻尖縈繞著發澀的?消毒水味,思緒停頓半拍,她才反應過來,這是?醫院。
鐘可可下意識想要坐起身,卻因為牽扯到身上的?傷,疼得“嘶”一聲?,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