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甘霖貴(八)(2 / 2)

於是又三番道歉,待柳鶴清火氣消了,方才閒談似的地笑道了句。

“聽說大人是因為彈劾高官才左遷至洪州為官的?大人高風亮節,清風兩袖,小人佩服!”

柳鶴清來洪州不到半月,周青已將她在朝中的事打聽清楚了,足可見在朝中也有一定勢力。

柳鶴清心下了然,秀眉一軒:“當家的查我?”

周青道:“豈敢。大人賢名遠揚,小人不過道聽途說。”

他這般說,既沒有肯定,卻也沒有否定辯解。言語雖恭敬,語氣間卻自有一股有恃無恐的底氣。

柳鶴清聳肩笑笑:“無所謂,當家的想查儘管去查。不過當家的既然有眼線在朝中,能查到我開罪了戶部的傅大人和段王爺,就更該查查——為什麼我將他們開罪之後,還能功名依舊,毫發無傷。為什麼又恰恰來到了洪州,站在當家的跟前。”

周青:“……”

柳鶴清又道:“大昭自通源年間便禁了民間私自買賣人口。良民入賤籍,要麼在官家的罪奴司,要麼在各地衙門的質人堂,由官家在賤籍文書上蓋官印。從去年到今年,洪州到底往外地賣了多少災民為奴,其中漁秀幫又占幾成,想必周二當家的心裡該有數。”

他此話一出,周青登時渾身一震。

然而他還是竭力保持鎮定,笑道:“大人說笑了。饑荒之年,米換性命,本來就是賑災的一種方式,我們也是在為朝廷分憂解難啊。更何況,我們經手買賣的奴隸都是經衙門手續自願入了賤籍的,沒有一點不規矩處,又怎麼算掠賣良民呢?”

“好個分憂解難,赤膽忠心。可若是官府將朝廷賑災的米糧低價轉手商幫,致使難民得不到救濟、食不果腹,隻好被迫賣身為奴,這又怎麼說呢?一邊囤貨居奇,大發米糧之財,一邊兩袋大米換一條人命,榨儘災民骨血。周二當家的真是經商奇才,賺錢的一把好手啊。”

周青的麵色登時變得極為難看,眼神中隱隱地泛出不善。他身後的武衛們也都個個緊繃起來,嚴陣以待。

柳鶴清卻是爽朗地笑了笑:“稍安勿躁,當家的。本官今日既敢獨身來此,自然沒想與你、與漁秀幫,甚至與整個洪州府為難。所謂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災荒之年,死個百十萬人實在稀鬆平常。聰明人嗅得商機,賺幾兩碎銀,又算的了什麼呢?”

柳鶴清低頭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笑道,“周二當家的上麵有人,本官未必就沒有靠山。若是相安無事,大家自然可以有錢一起賺。但若本官在任上出了什麼意外……洪州府會不會被翻個底朝天,本官亦說不準了。”

她言下之意,是自己背後也有位高權重之人,叫他們不要輕舉妄動。

周青不由得蹙了蹙眉。

畢竟,一個從七品的小吏確實不能讓正五品的大官對其俯首帖耳,一個平民子弟也不可能隨身配飾價值千金的美玉。

約莫幾個呼吸的功夫,周青就又和氣地笑了起來,仿佛變回了那個接風宴上老實本分、謙卑恭敬的商人。

“柳大人哪兒的話。大人是朝廷命官,有哪個不長眼的敢與大人為難?洪州地界若真有這樣的人,就算大人寬宏,漁秀幫絕不會放過他!”

“好,周二當家是個俊傑!你這個朋友,我柳丹歌交了!”柳鶴清哈哈大笑起來。

她往日在衙門,總是一副謙遜寡言的模樣,此時顯出張狂與不羈的情態來,實在叫人大吃一驚。

白玉煙槍一橫,挑起了謝雲驍的下巴,柳鶴清垂首在他發間嗅了嗅,沉醉道。

“對了,我剛在極樂樓裡找到了個寶貝,瞧著甚合心意,不知二當家的肯不肯割愛?”

周青笑得謙恭:“不過一個暖床的玩意兒,柳大人看上了,儘可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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