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慮太多,並無任何意義,糾結自己是獸是人,對於孤獨一身生活在昆侖秘境中的人影而言,並無任何意義。
雖然因為多年來自己獨自一人生活居所的平靜,突然被外來者的造訪打破,導致內心有些慌亂,但它也很清楚,對方說不定才是主人,自己不過是個租客。
“無論是仙界的遺民,還是黑色巨洞彼端的存在,他們所要的,無非就是這個‘昆侖秘境’中的資源罷了——亦或是說,來往兩界的通道本身。”
待在自己最熟悉,也是潛意識中最依戀的誕生之所旁,它感覺自己的心靈逐漸從兩種不同來源的黑暗記憶中掙脫而出,金色的雙瞳中有著一絲睿智的靈光閃動,表情也不再迷茫:“同族相殘之事,無論是人是獸,都常有發生,我究竟是哪一方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否有著價值。”
血脈中傳承的記憶還有智慧,令人影哪怕沒有他人教導,也有著基礎的思維和邏輯能力,這也是妖獸之道,如何維持族內‘共識’的重要方法。
哪怕是兩種不同的記憶和傳承經常會衝突,但唯獨增進自己實力這點不會有變化:“生命的價值來源於實力,隻要我能保證自己的實力,我的存在便會有價值。”
如此想著,這個人影背靠巨大的青色寶珠,從脊骨處,有溫潤的力量正在源源不絕地傳遞而來,讓它可以輕鬆的化為己用。
人影很清楚,自己就是這顆純青琉璃寶珠的精氣凝結,化生而出,寶珠的破損,正是因為自己的誕生耗去了莫大的精氣。
而這寶珠昔日的主人,形成這巨大禽山的妖神,在自己血脈的傳承中,有著許多的名字,但是它最出名的名字,是為‘大鵬金翅鳥’。
又名‘迦樓羅’。
迦樓羅。這也是它為自己選取的名字。
自迦樓羅誕生之初,它便背靠寶珠,在沒有食物的情況下,存活過了最初的三年。
一誕生,迦樓羅便能感受到周圍彌漫的,無處不在但又稀薄的氣,而在懵懂的一歲,它就可以操控它們玩耍,束縛成各種各樣的形狀。
等到三歲時,它的本能,便令它可以用靈氣在半空中飛行,那時,仿佛天地大氣中的風都在幫助它,而自此之後,它便獲得了自由行動的力量。
八歲時,在純青寶珠的幫助下,它打破了一層隔閡,心臟逐漸在寶珠靈氣的浸潤下,化作了和寶珠一樣的純青。
直至今日,在寶珠之力和周圍天地愈發濃鬱的靈氣相助下,迦樓羅通體都化作金骨,力量增長到了難以想象的地步,在最近的這麼幾年,更是自然而然地可以化作人形,摘取名為瑤池的巨大湖泊旁,那些野生的桃子食用,加速自己的修行。
感受著自己那連黑色巨洞彼端的聲音都不禁為之讚歎的力量和天賦,迦樓羅緩緩站起身,它理清了自己的想法和思緒,以及接下來的計劃:“黑色巨洞所說的不能全信,按照它們的說法,仙界的仙神和他們的後裔,都是凶殘貪婪,無所不食的怪物——說的太誇張,太假了,簡直和饕餮一樣,一聽就是謊話。”
“而且依我的傳承記憶來看,那些精怪巨獸也一樣凶殘的緊,黑洞彼端的聲音也不例外。大家都是活物,根本沒有本質的區彆。”
“巨洞的力量,我要借助,但是我也要找個機會,去接觸那些遺民,看看他們對我究竟是什麼態度,又是否知道我真正的來曆。”
如此想到,迦樓羅下定決心:“時間不多,我的智慧覺醒的太晚……就這樣辦。”
“找個機會,我要接觸一下那些仙神的後裔。”
而破敗的宮邸深處,漆黑的洞窟封印所在。
封印之下的黑色巨洞中,隱隱響起了嘈雜的聲音,那是交錯的心念正在波動。
“迦樓羅並不是完全地相信我們,至今為止,它連一次開啟封印的嘗試都沒有,哪怕是召喚我界的力量,也隻召喚一些弱小的從屬種族過去,從不嘗試召喚任何稍微強大一點的存在。”
“很正常,無論是天生的神鳥,還是人類的妖神,都不是什麼好相與的,祂們的力量,我等血脈中的記憶還很清晰,不能小看任何一方。”
“倘若迦樓羅自始至終都不願意倒向我們呢?雖然它很戒備人類,但一樣戒備我們。”
“倘若神鳥願意歸入我們,那麼族內的神聖血脈又將多出一種,但倘若它不願意,那很遺憾……畢竟,我們要的隻是它。和這昆侖秘境中潛藏的無數血脈罷了。”
地球,昆侖山脈周邊。
夜色已深,月光被愈發厚實的陰雲籠罩,沉寂的夜空中,隻有飄然而落的大雪。風拂過,吹過高原上此起彼伏的牧草,凜冽冰冷。
西北高原,遊牧的犛牛牧場,雪夜中的帳篷剛剛熄燈,頭發斑白的老人哄睡了年幼的孫子,但自己卻沒有絲毫睡意,反而走出帳篷,沉默地看著眼前緊急加蓋,防雪防寒的牧場,抽著煙。
名叫巴拉的高原老者,年輕時曾經離開過家鄉,帶著幼子幼女前往大城市拚搏發展,打下了一點基礎。
但待到子女成年,在大城市站穩根腳之時,他又順應國家政策,帶著一大筆資金回到家鄉,領了補助,開設了這麼一家犛牛牧場。
如今,十幾年過去,昔日並不算大的牧場已經成了規模,又雇傭了些許老家人幫手,現在單單是犛牛奶和牛肉的出產,就足以繼續將牧場持續下去,養老且安度晚年。
本來時間快要近冬,巴拉想要從夏秋牧場轉移到冬春牧場,但因為最近這段時間,官方來了一大群人在山裡建設營地,據說是觀測什麼靈氣起伏,周圍的勞動力都被雇傭過去幫手,導致轉移過程隻能一拖再拖。
“唉,靈氣複蘇,人老了,反而來了這麼大的變動。”
即便是晚年長居於山間,但高原又不是沒有信號,巴拉仍然保持每天看新聞的習慣,自然知曉靈氣複蘇究竟是怎麼回事,他抽著煙,滿是苦惱:“孫子也快是幼兒園的年紀了,老家這邊的學院不是太好,看來又要賣掉一些犛牛,送他去大城市讀書修行才行。”
“可今年雪下的這麼大,這麼急,今天下了一天,來不及轉移牧場,這地方的牧草不夠,快要吃完了啊。”
對於遊牧牧場來說,無法及時轉移牧場的後果很嚴重,食物不足的牧畜將會掉膘,也不再產奶,資產價值大大縮水。
而這些其實都是小事,但更加令巴拉揪心的是,這次大雪來的異常,看樣子會一直下下去,犛牛雖然抗寒,但它們還沒來得及做好相應的準備,這雪一下倘若不停,那不知道會死多少。
多年的心血,心疼啊!
大雪不以人心轉移,至少現在不可以。闖蕩這麼多年,巴拉自然也是明白這個道理,他抽著煙,壓著心底的焦慮。
但突然,他聽見了不遠處突然刮起一陣大風,還有一聲犛牛的哀嚎。
這聲音很響,就像是殺豬一般的叫聲——犛牛就這個聲音。這頓時令巴拉心中一驚,下意識地想要掐滅手中的煙,然後從腰間摸出手電去看看情況。
但是,還沒等他開始行動,一種無形的戰栗和壓迫,便從靈魂之上蔓延而來,令他難以行動,甚至是大口呼吸。
靈壓……是電視台中介紹過的,危險異常生物的靈壓!
老人屏住了呼吸,他一點一點的縮回帳篷旁邊,然後眯起眼睛,謹慎的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然後,他便憋住了下意識想要發出的驚呼。
因為,在風雪之中,有一頭巨大的金雕,正一支爪抓碎了犛牛的腦袋,此時正剖開了犛牛的腹部,大快朵頤內臟。
一般的金雕,一般也就兩米左右,彆說殺牛了,就連羚羊都殺不掉,平日狩獵,最多也就殺一殺高原狼,還有其他的一些小動物。
但是這頭金雕,大的有點過分,它的雙翼展開,起碼七米向上,身高也近乎有一層樓高,而渾身羽翅更是璀璨如金——而這金卻不僅僅隻是華美,能從中感受到,這金光閃爍間,帶著一絲堅硬的金屬冷光。
巨大的金雕帶著一陣惡風而來,它的雙眼閃動著暗紅色的色澤,通體發達的肌肉鼓動,兩隻爪子分彆將犛牛的頭骨和脊梁骨打碎,然後便輕鬆的俯身大吃特吃,而周圍的其他犛牛甚至不敢動彈,除卻被殺的那隻一開始發出慘叫外,它們連聲音都不敢發出,隻能趴下身子,任由對方將自己當做食物來獵食,奉獻出自己的血肉。
“這是什麼怪物……”
高原上曆來都有崇拜金雕的習俗,這是高原上的神鳥,但是巴拉知道的金雕可和眼前這隻巨大的怪鳥可不同,至少金雕不是真的金色啊——能看見這怪鳥巨喙一張一合,頭部一甩,便直接將犛牛的脊梁骨帶著血肉,拔出,然後夾碎吸食骨髓。
這等力量,哪怕是自己躲在石頭房子中都毫無意義吧。
而就在這時,巨大的金雕眼珠一轉,看向巴拉老者所在的區域,和他對視——而在與金雕對視的這一瞬間,一種極端的,侵入靈魂的恐懼襲來,巴拉隻能憑借自己堅韌的精神強迫自己動起來,一瘸一拐地躲在帳篷後麵,當個鴕鳥般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