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已經能看見夕光城,就在快要接近沿岸時,蘇晝解除了嵐種火箭。
他並沒有打算高調,以神的身份接觸現在的輪回世界文明,這點蘇晝也和艾蒙說過。
他很清楚,這個世界應該有著自己的某種衍生體存在,雖然他們可以被稱之為一體,就連因果願力都可以互相繼承,可就像是雅拉和初始之龍那樣,他們歸根結底都是不同的存在。
倘若因為這種原因誘發混亂,那麼對這個世界的普通人來說並不算是好事。
“而且,從底層開始調查信仰問題,才更加接近真實——沒有調查也就沒有發言權,不搞清楚這個世界對我的信仰問題,我也沒辦法斬斷願力對我的束縛。”
如此想到,蘇晝帶著艾蒙,靜謐無聲地化作一道不起眼的流光,朝著夕光城側方一處無人的海岸飛去。
元素曆,307年,6月23日,上午。
夕光城港口。
黑壓壓密密麻麻的人群正在此地彙聚,在碼頭處,時不時有船從遠方歸來,而那些曆經狂風暴雨,渾身濕透水手們一下船,便會被眾多興奮的人群團團包圍。
“老弗蘭克,剛才是怎麼回事?!那些烏雲為什麼會突然散掉?”
“是啊,原本之前不是已經開始刮起暴風雨了嗎?我們在碼頭看的清清楚楚,可結果就一瞬,雨就停了,雲也散了!”
“你們抵達神降之地了嗎?剛才那是神跡嗎?!”
每一艘船上的水手隻要下地,都會在瞬間被十倍於他們的熱情人群圍上,然後被鄉親熟人七嘴八舌地詢問眾多問題。
“榮耀歸於主們!”
而一位率先下船的船長似乎早就想好了如何回答這些問題,他先是雙手合十,嚴肅地念誦一句禱詞。
頓時,整個碼頭都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雙手合十,整齊聲重複道:“榮耀歸於主們!”
然後,這位船長才帶著一絲興奮和遺憾,開始慢慢回答問題:“很遺憾,同胞們,我們沒能靠近神降之地,之前的風浪實在是太大了,即便是最大的風帆艦船也沒辦法前進,甚至很可能會被大浪顛覆在海中。”
回憶著當時的暴風雨,這位年齡頗大,也明顯極具威信的船手用帶著些許惶恐,但更加虔誠的表情和語氣道:“那個時候,‘白魚號’其實已經進水了——你們瞧,就這裡,有個地方缺了一塊,那個時候進水非常嚴重,隻能放棄繼續前進,開始返航。”
“可即便如此,因為風浪實在是太大,我們就連堵住缺口都辦不到,哪怕是選擇返航,恐怕也沒辦法撐到回港。”
“可就在我們都快要絕望的時候,突然地,天空就放晴了,浪也在瞬間就平複,趁著這個機會,我和船上的好小夥們排掉了大部分水,也修補上了缺口,算是完好無損地回到了夕光港,簡直就像是神跡。”
“不對,就是神跡!”
如此說道,船長一臉虔誠,他抖動著浸滿海水的大胡須,用狂熱的語氣道:“毫無疑問,我們能安全歸來,都是審判之主的恩賜!神降之地中的確有神跡,隻是很可惜,我們實在是沒辦法在第一時間抵達。”
“太可惜了,那場暴風雨,絕對是主對我們的考驗,隻是可惜我們沒有堅持,不然說不定還能獲得主的恩賜!”
“是啊,真可惜!”聆聽他話語的人群大多都相信了,他們露出了可惜的表情。
畢竟,在聖火之國,幾乎沒有人會說謊,更何況在和諸神相關的事宜上說謊?而除卻這位船長外,還有其他回港的水手船長也說了大同小異的話,互相增添可信度。
人群的邊緣,不起眼的角落中,灰發的神官艾蒙聽著那些回港水手們惋惜自責的聲音,不禁麵帶驕傲。
畢竟,隻有他堅持到了之後,最終與神相遇!毫無疑問,這足以證明他的虔誠,乃是世界第一!
在艾蒙的身後,隱藏了自己的存在感,通過強大的靈魂力量令所有人都下意識忽視自己的蘇晝,心中卻是有點疑惑。
“那場暴風雨,的確有點奇怪。”
和所有人想象的並不一樣,那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還真的不是蘇晝用來考驗其他人的試煉。
仔細想想也就知道,蘇晝什麼時候會因為‘試煉’這種無關緊要的屁事,把普通人置身於危險中?
當他還在海麵上思索,究竟應該怎樣才能找到一個合適的人員,帶著自己混入本地城市中,慢慢了解這個世界信仰情況的時候,那場海上暴風雨就自己出現了。
“畢竟現在是夏天,夏天有暴風雨和台風都不奇怪,應該隻是自然的天象變化——但即便如此,那場暴風雨也大的有點過分,要不是我恰好趕上,它繼續壯大下去,沿海城市恐怕都會受損。”
想到這裡,蘇晝注視著碼頭上密密麻麻的人群,還有幾百艘大大小小之前出海的船隻,不禁有些感慨:“沒想到,這個世界的航海業也這麼發達——倘若遭受襲擊,受損肯定也很嚴重。”
至於有沒有可能,那場暴風雨並非是自然現象……蘇晝也不能完全打包票。畢竟,輪回世界,有神存在,倘若有一位霸主階的強者想要暗中影響世界天象,那麼也並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更何況……
想到此處,蘇晝不禁回憶起了當初開辟紀元之初,被他放在海中的‘水之魂’:“也不知道,這些人有沒有發現水之魂——我當初可是留下了不少線索,就是為了讓他們有動力區探索大海,而不是在陸地上故步自封。”
“倘若有人得到了水之魂,那麼以他的力量,彆說是製造暴風雨了,哪怕是製造一場海嘯也不困難吧。”
相關的思緒,並沒有持續太久。
很快,蘇晝的注意力就被艾蒙的話語吸引。
“看啊,吾主!”
懷抱巨大的鐵皮教約,灰發的神官伸出手指向人群,他語氣自豪地對蘇晝展示道:“港口上的這些,都是您最虔誠的子民——他們都擁有最濃厚的審判之血,是您最忠實的信徒!”
“哦?”
將思緒從回憶中抽出,蘇晝也再次凝神,看向碼頭處,那熙熙攘攘的人群。
的確,艾蒙並沒有說錯。
輪回世界的人類,本質上其實和地球上的人類並無區彆,是信息擾動的結果……但是現在的火之民卻不一樣。
因為在昔日紀元之末,為了讓所有人類都能適應元素衰亡,世界終末的環境,蘇晝用自己的血煉製了血脈煉金藥劑,贈予了那時奈瑟爾城所有的居民,讓他們成為了擁有不朽之鱗的龍裔。
這件事在神話中,很明顯就演化成了‘主賜予眾生審判之血’這種神話故事。
而現在,數百年過後,由龍血藥劑灌注的血脈,大部分都已經衰退,畢竟藥劑之血最多也就保持一代,不然的話,僅僅是喝一瓶藥劑就能世代傳承,龍血術士就沒那麼稀罕了。
但如今,一小部分人的身上,仍然保留著一部分龍血的痕跡。
蘇晝能看見,碼頭處那些最熱情的民眾身上,的確有不少有明顯的白色龍鱗痕跡,而他們身上的願力也最是濃厚,的的確確是自己最忠實的信徒。
甚至……除此之外,蘇晝還感應到了一絲‘血脈相連’的感覺!
“怪怪!”
在感覺到那一絲血脈相連感的瞬間,蘇晝頓時就忍不住心中臥槽一聲,差點麵色突變,在艾蒙麵前崩了人設。
因為,對於他這位血脈源頭來說,眼前這些持有少許不朽之龍龍血的火之民,一個二個,都給他一種‘子孫後代’的感覺。
不,甚至比子孫後代更加濃厚……畢竟幾百年過去了,一代代和外人通婚,家族血脈肯定早就稀薄無比,但蘇晝之血卻並非如此,因為所有人本質上都持有一部分龍血,隻是顯形隱性的問題,所以這麼一代代繁衍下來,火之民身上的血脈濃度還是和過去一樣。
甚至,有一部分因為返祖,反而更加濃厚!
這是什麼感覺?
這是一瞬發現,所謂的‘子民’,原來真的是‘子民’的感覺!
“這,沒想到,我也會有這麼一天!”
此時的蘇晝心中簡直無比糾結,他感覺自己簡直成了冰狐一族的冰銀長老,明明隻有二十多歲,結果卻發現自己曾孫女都有了……
不對,他比冰銀更慘!因為他不僅僅還沒結婚,而火之民繁衍至更是已經數百年,輩分哪怕用高祖都算不過來!
而就在此時,蘇晝也感應到,天地冥冥間傳遞而來的願力愈發濃鬱。
單單就是這個港口處近千人,就提供了一股非常可觀的願力朝著他的個人空間彙聚而來,令纏繞在個人空間上的願力鎖鏈微微震動,變得越來越厚,越來越堅固。
“看來,我在這個世界呆的時間越久,願力的聯係就越深嗎?那就的確要儘快搞定這件事,不然到時候就隻能放棄個人空間了。”
確認這一點,蘇晝雖然心中生出一絲憂慮,但臉上還是浮現出一絲微笑。
他看向艾蒙,平靜道:“很好,看見火之民仍然如此虔誠,我很欣慰。”
“繼續吧,艾蒙,繼續帶我看看。”
看見蘇晝麵上浮現微笑,艾蒙同樣也十分高興——這證明審判之主對這個世界十分滿意,而神的認可,對於信徒來說毫無疑問就是最大的讚賞。
神官微微鞠躬,他壓抑住自己的喜悅,用儘可能沉穩的聲音道:“是的,吾主,請允許我帶您遊覽火之民在東海岸的驕傲,聖火之國最大的港口城市,夕光城!”
……
遠東,雀躍海深處。
無名海盜,幽邃溶洞之中。
“……你是說,本應該襲向夕光城的台風才剛剛成型,就自然消散了?!”
一處漆黑無光,天然的大型海島溶洞中,有一艘通體散發淺藍色微光的風帆海盜船停駐在其中。這船長約七十米,哪怕是用上了魔法技術也顯得異常龐大,它的裝甲上繪滿了各式各樣的符文,哪怕是甲板上都有數個正在不斷旋轉發光的法陣,。
而船頭船尾,一顆顆青藍色的魔法晶石鑲嵌成環,它們以法陣為基點,構成了一個巨大的循環,自動汲取周圍天地中的遊離能量,為整艘魔法船提供能量供應。
倘若有熟悉海盜的裁決神官在此,他一定能瞬間認出,這艘船便是縱橫七海的大海盜之一,‘幽光’亞爾伯的座駕,魔法船‘深潛者號’!
“開什麼玩笑!?”
而如今,深潛者號上,一個低沉且帶著惱怒的男音正在回蕩:“不談其他人,單單就是我們,一直按照你的話,收集了三十多顆源水之魂的碎片,又花了幾年的時間,獵殺了上千頭巨型海獸,這才湊齊儀式的基礎材料——結果你告訴我,它剛剛開始,就自然消散了?!”
船長亞爾伯的聲音充滿了怒火和不解,似乎正在質問另一端的某個存在,不過仍然保持著基本的理智。
但忽然,他的音調突然拔高:“神降?!怎麼可能會有神降?!”
海島溶洞並不寬大,隱匿一艘深潛者號這種大型海盜船就已經足夠狹隘,亞爾伯的聲音在溶洞中隆隆回響,甚至震塌了幾顆岩石,這一訊號立刻讓他的聲音壓低,以至於聽上去有些咬牙切齒:“上一次火之主神降已經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我們有情報表示,火之主已經幾十年沒有發下神諭,祂沉睡了!”
可很快,他的語調迅速變得冰冷,甚至帶著一絲惶恐:“……審判之主?”
然後,便是長時間的沉默。
而就在這沉默的寂靜中,才能隱約聽見從通訊法陣中傳來,那來自遙遠彼方,極其微弱的聲音。
“妄圖成神的大海盜,結果一聽見神的名字,就害怕了?”
“……彆用激將法,沒用的。”
長長吐出一口氣,‘幽光’亞爾伯怒瞪了一眼船上那些因為聽見他怒吼,所以戰戰兢兢,暫停了手中工作的水手,這位紅發紅須,麵容冷酷猙獰的大海盜對著通訊法陣冷哼出聲道:“我如果不怕主的懲戒,又怎會背離誓約,從陸地上逃離,來到這片大海之上?”
“如果我不畏懼主的力量,我們又怎麼會和你這種來曆不明的怪物合作,隻為了得到一絲自由的可能?”
“彆廢話,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們也不清楚。”
麵對亞爾伯的質問,法陣另一頭的聲音也停頓了片刻,然後才緩緩道:“但至少依照我們的情報源來看,那應該就是一次太過湊巧的神跡。審判之主如今肯定還在沉睡,沒有刺激,基本不可能蘇醒。”
“亞爾伯,你這邊的儀式失敗了並不要緊,聖火大陸的其他地方,乃至於新大陸的‘更替天象’儀式都已經完成,你若是能成功,自然是好事,沒成功也無所謂,不影響我們的計劃。”
說完這些後,通訊法陣另一頭的聲音就結束了通話,徒留亞爾伯沉默地站在原地,他的表情在深潛者號幽藍色的魔力光芒照耀下顯得明暗不定。
“其他人都成功了,就我失敗了……那我怎麼還好意思去爭奪那個機會?”
大海盜紅色的須發抖動著,他麵色逐漸變得猙獰:“審判之主還在沉睡嗎……至少他們以前的信息從未錯過。”
“必須要去看看,夕光城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麼狀況,讓我的儀式失敗。”,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