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亞爾伯和格洛的關係,恰好證明了他之前闡述的道路正確性。
因為海盜和風與火之民的敵對關係,為了夕光城的存續與和平,格洛神官動用了黑色的手段,並孕育出了沒有愛的子嗣,令亞爾伯這樣一位七海之王級的大海盜誕生——但也正因為如此,原本幾近於要廢棄的夕光城,就這樣在格洛手中起死回生,幾十萬人平靜的生活都建立在格洛黑色的手段之上。
亞爾伯這樣的窮凶極惡的海盜,固然需要被審判懲戒,但是孕育出他這樣惡人的環境,其根源又是什麼?
蘇晝對惡人過去的經曆並不感興趣,但想要根除邪惡的源頭,而並非隻是治標不治本的遇一個殺一個,那麼就必須要追溯到最初的起源。
“一百多年前的那一場叛亂嗎?究竟是為什麼……”
蘇晝對此仍然心懷疑惑,但是艾蒙的權限的確不足,他並不知曉那一場如今已是絕密的叛亂內情。但青年大可以直接去問火之主埃利亞斯,這也是他為何要先去中樞聖堂的原因之一。
當然,沿途確認,絕大部分火之民的生活情況也是重中之重……畢竟某種意義上來說,蘇晝可以說是本地所有火之民未曾蒙麵的老父親呀。
至於現在,蘇晝卻是對灰發神官口中的某個細節非常感興趣。
“艾蒙,你是說,那些神佑者,是以自己的名義救災,聖騎士團也是如此,而並非是秉持中樞聖堂之名嗎?”
蘇晝若有所思地說道,他的語氣有些耐人尋味:“這可不一般——各地的神佑者,名望都非常高吧?”
“當然,神佑者大人們分彆管理一片大區,那是他們負責的土地,聖堂隻是做出指示而已。”
艾蒙對這方麵並不敏感,他回憶了一會,然後便繼續道:“至於名望……每一位神佑者大人,都是當世的聖徒,倘若主沒有下達神諭,自然就是神佑者大人們說的算。”
神官對此並沒有感覺什麼不對,畢竟在他眼中,神佑者也是聖堂的一部分,宣傳他們也就相當於宣傳聖堂,而他們做的事情,自然也是聖堂做的事。
但是蘇晝卻很清楚,輪回世界的曆史還是實在是太短了——他僅僅是聽聞就能猜出,聖火大陸上的那些神佑者,似乎正在借著各地天災的情況,擴大自己的個人崇拜和威望,隱隱有著要獨立的傾向。
不過蘇晝也不能確定,這是否是聖火之國的常態。畢竟他來自正國,一個自古以來就統一的大政府國度,天然就覺得聖堂應該管理,代表一切……但誰知道聖火之國是諸侯製,節度使製,亦或是先進無比的聯邦製度?誰知道。
“不過倒也不奇怪就是了——畢竟按照艾蒙所說,聖職者的義務和奉獻非常多,但卻不能享受奢侈的生活,甚至不能主動出手攻擊敵人,隻能等待反擊。”
青年將這些信息都記在心中:“也罷。”
和一直生活在聖堂統治之下的艾蒙不同,作為外來者的他,有著更加中立客觀的視角,可以理性分析:“既然神佑者是實打實的奉獻自己的力量去救災,那麼獲得名望和崇拜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把所有人都當聖人並不實際。”
時間流逝,馬車已經飛馳過了漫長的距離。
蘇晝一行人穿過夕光城周邊乾旱的農田,又越過數座農業村莊,蘇晝能看見眾多滿麵愁容的農民正對著快要枯死的莊稼歎氣,卻也能看見,一輛輛來自遠方的車隊為村莊帶來了救急的糧食,而一整個專業的神官団也正在四處行走,聯手施展足以改變天象的法術,帶來一陣陣臨時的降雨。
雖然,隻是杯水車薪,但是依照這些神官団所說,他們隻是保證莊稼不枯萎的前鋒,過上數日,管理東南區域的神佑者·蘭默特大人就會趕到,他將帶著自己的團隊,徹底驅逐乾旱,將甘露帶給眾人。
這頓時便讓打算親自出手降雨,解除乾旱的蘇晝收回了自己的手。
不管怎麼說,火之民能夠自救這點,令他感到欣慰。
不管是什麼製度,能滿足民眾的需求,為人民服務,解人民憂愁於危急時刻,就是好的製度。
聖火之國的教約法典,的確過於嚴苛,有失於自由之餘,在善惡審判方麵也毫無疑問有著極大的問題。但是一個事物本身很難用純粹的好壞來說明。
至少,在‘愛是義務’這方麵,因為教約的教育,所有火之民都會儘心儘力的去幫助自己的同胞,全力付出去互相關愛。
蘇晝能看見,在經過連續不斷地持續施法後,神官団中有不少魔力比較淺薄的神官因為超負荷而昏迷了過去,對此,青年則是暗中出手,將源自智慧樹的些許精純木氣贈予他們,緩緩滋潤他們有些乾竭的精神和肉體。
艾蒙和亞爾伯也察覺到了蘇晝的出手,兩人一個讚頌,一個心生諷刺。
蘇晝都不在乎。
又過去了一段時間。
日行千裡的西北戰馬們在發現,即便自己站著打盹,馬車也會將自己推動向前後,此時大多都陷入了徹底的怠惰狀態,它們昏昏欲睡地環視著周圍的景色飛馳而過,就差趴著睡著了。
而馬車也在此時,來到了橫亙於聖火大陸遠東區域和中央的關卡前。
名為萊琳的關卡,本質上是一座建立在山脈峽口前的商業城市,它負責中轉遠東區域的各地物產前往大陸中央,也將中央地區生產的各種工藝產品轉運給遠東各地,旅行者自然可以繞過它,但是並沒有必要。
巨大的風車屹立在萊琳城外,因為此地靠近山脈,又有河流從山中流出,所以並沒有乾旱的跡象,而在河流旁,數座鋸木廠和水磨坊清晰可見,甚至還有一座巨大的水力工坊建設在下遊處,能聽見其中傳來沉重的鋼鐵敲擊聲,那是鍛造大型農具的生產基地。
萊琳城周邊的人流眾多,大多是商隊,而到了這裡,蘇晝也沒有繼續用自己的力量令馬車漂浮,而終於能夠腳踏實地的西北戰馬們一開始還有種不現實的感覺,它們踩踏了幾下實在的地麵後,這才興奮地開始邁步,朝著城內走去。
隨著漫漫人流,蘇晝一行人很快就抵達城門口的審查點——這裡審查的並不是危險物品,而是防止有人攜帶奇怪的生物和種子越境。聖火大陸上已經有了基本的生物入侵概念,尤其是這裡是一個魔法世界,一些異常突變出的魔化植物或許在本地沒有什麼危害,但是倘若到了不同的環境,立刻就會造成極大的麻煩。
“啊,您是……天選者?”
對於審查,自然是艾蒙出麵,而負責審查的年輕神官察覺到艾蒙的實力後,便心懷敬意地點了點頭,然後便有些為難地說道:“雖然有些失禮,但是對不起,艾蒙大人,倘若是普通人的話,我們是不會阻攔的,但是最近這段時間,遠東區域的遭災情況比較重,神佑者蘭默特大人提出指示,所有天選者階的聖職者,如無必要,請務必留在當地,抗擊災情……”
“這是應有之意,我們應當互相關愛——火之主聖言有曰:你若為所有人奉獻自己,所有人也會為你而奉獻。”
對此,艾蒙自然不會回絕,但他也有些為難:“但我身負中樞聖堂給予的任務,此時正是要回去彙報。”
“這……”
年輕的神官有些遲疑——神佑者的指示自然是最重要的,但中樞聖堂的任務顯然也非常重要,這種事情,並不是他一個普通的審查聖職者能確定的事情。
但最後,他還是對艾蒙微微鞠躬,抱歉道:“對不起,天選者大人,您還是在這裡多呆幾日,蘭默特大人很快就會來到此處,向大人彙報,應該和與聖堂彙報是一樣的……”
“這並不一樣……”
艾蒙有些哭笑不得,但實際上,這就是絕大部分各地當地基層聖職者的想法,畢竟除卻中樞聖堂直屬的神官外,絕大部分本地神官一直都是對本地的神佑者負責,對於他們來說,神佑者就代表聖堂。
艾蒙本還想要繼續解釋,但是突然,他聽見一聲沉悶的響聲從身後傳來,灰發神官轉過頭,卻發現是一臉驚愕的亞爾伯被人從馬車中一腳踢出來,此時正趴在地上,滿臉莫名其妙。
“哎喲……”
亞爾伯是服用了源水之魂碎片的大海盜,他在海上有著強大到足以抗衡神佑者的力量,但是在陸地上卻虛弱的像是普通了,他掙紮著想要起身,但是卻被一股力量捏住後勁,送到了吃驚的艾蒙身邊。
然後,審查神官的耳畔,便出現了一個平靜的聲音。
“這就是我們的任務——我們抓住了煩惱海的海盜王,幽光·亞爾伯,急需回去複命。現在,我們需要進城補給,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中樞聖堂。”
“這,這是?!”
而審查神官一時間也沒有精力去在意那個突然響起的聲音,他一臉震驚地看向麵色漆黑的亞爾伯,不禁倒吸一口涼氣:“是海中的叛逆!”
對於火之民的神官來說,七位海盜王的形象根本就是基礎教育內容,每個人都有著鏟除叛逆的責任,而位於沿海東部地區的神官來說更是如此,審查神官基本可以確定,眼前的亞爾伯毫無疑問就是本人,無論是他身上隱約透露出,令人不適的邪惡氣息,還是說源水之魂碎片給人帶來的大海氣息,都足以證明這一點。
最重要的是,神官之間,沒有撒謊的概念,既然說他是,那麼就是。
“對,對不起,打擾了!”
很明顯,審查神官也知道這件事有多大,哪怕是神佑者也不能說自己就能代表聖堂接受一位海王,登時他便打開關卡,請艾蒙以及馬車進入城內:“請進來吧,大人們——但我仍要報告此事給上級,這是我的職責。”
“吾主,此事……”艾蒙還有些困惑,他不太清楚蘇晝為什麼要將亞爾伯在他們手中這件事告訴其他人——這可不是可以隨便廣而告之的事情!那可是全世界都隻有七個的海王之一啊!
“正因為如此,所以才要廣而告之。”
蘇晝卻是有不同的想法,他輕聲回答艾蒙的話,微笑道:“想要在海麵上泛起浪潮,不扔下大一點的勢頭怎麼能行?雖然我親自出麵的浪潮更大,但是那樣觀察起來就不夠有趣了。”
“彆擔心,艾蒙,等著吧。”
相比起這種小事,他倒是更在意來萊琳城內的建設——這能推斷出聖火之國的技術水準究竟到了什麼地步。
而被當做門票刷臉的亞爾伯,一開始還有些恍惚,但是最後,他的臉色發黑,紅色的須發都顫抖,心中滿是羞恥。
“原來是把我當成門票來用的嗎?!”
能聽見心聲的蘇晝不禁笑了:“不然呢?”
就在蘇晝一行人進城後。
用最快速度,回到萊琳城神殿,自己的住所。
審查神官拿出隱藏在暗匣中的通訊法陣,然後緊張地將剛才的見聞記錄上去,發送。
魔力的訊息傳出——但卻並非朝著本地神佑者蘭默特所在的方向,而是朝著萊琳城郊外,一座普通的農業小城的方向飛馳而去。
而駐紮在城中的一位駐城神官收到消息後,便同樣用最快的時間,將這消息傳遞而出,通知一位正在荒野中跋涉,天選者級的聖堂神官。
聖堂神官又再次轉發,而這一次,信息傳遞的方向,則是中樞聖堂,
大陸中央,中樞聖堂,晨曦聖山山腳。
一座古老神殿的靜室中,外表看去隻有二十歲出頭的年輕男人抬起頭。
“居然?”
男人喃喃自語,從地上起身,他身材消瘦,臉色有著些許金屬光澤,留著一頭深紫色的長發,頭戴一串秘銀製作的冥思長鏈。能看見,他身穿金地赤邊的簡樸長袍,這是隻有神佑者才能使用的著色。
這位不知名的神佑者雖然麵色年輕,但是神色卻透露出一股老朽的味道,他重複瀏覽著自己受到的傳訊,滿心疑惑:“亞爾伯居然被抓住了?這是哪位老朋友做的好事?”
“沒有神力相助,即便是我出手,也奈何不了能潛入深海的他……難道說,是依沙爾那家夥?也隻有他才有深入大海和那些叛逆作戰的決心,和戰而勝之的力量——但也不對,他最近剛剛才從茫然海回來,覲見了主。”
在靜室中來回渡步,深紫色長發的神佑者認真地思索著可能性,他在心中喃喃自語:“很奇怪,那些叛逆不是說,他們的計劃已經到了最後一步,全員都前往冥思海了嗎?為什麼亞爾伯還會被抓住?他們是被突襲了,還是說亞爾伯單獨行動?”
“東部沿海地區,是蘭默特的地盤,那家夥雖然食古不化,頑固的像是一塊石頭,但也不是對主那麼忠心的人啊。”
思考是沒有結果的,在沒有足夠條件的情況下,就連大學教授都解不出三年級的奧數題,更何況如今他對目前的情況近乎一無所知,除卻猜測,什麼都辦不到。
不管怎麼說,既然事情已經發生,那麼他也不會阻止,這位神佑者垂下眼睛,從懷中拿出另一塊通訊法陣基盤。
能看見,這個深藍色的基盤上,銘刻有起伏的波浪水紋,隱約之間,透露出一股深邃浩蕩的氣息。
遲疑了一會,但最後,他還是輸入魔力,啟動了這塊通訊法陣基盤。
深紫色長發的神佑者,心中帶著一絲漠然:“先問問那些叛逆究竟是怎麼回事吧。“
“倘若他們的計劃出了問題,那我可不會繼續奉陪!”,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