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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伊奧尼亞山脈的天空每當晚秋的到來都會變得黯淡:自北部而來的雪雲與霧氣就像是縈繞在這世界每一個角落的不甘與哀愁那樣,永遠浮動在這片沿海山脈區的天空上。
伽沙向來不喜歡下雪。在被教授收養之前,他是流浪在南方移動都市群下水道中的孤兒,依靠給幫會辦事以及小偷小摸為生……下雪意味著寒冷,手指會僵直,身體會顫抖,行動會緩慢,思維會凝固。
下雪時間太長,寒冷的空氣更是令他這類有著飛龍血脈的亞龍人昏昏欲睡,很容易感冒發燒。
而這意味著死。
對於無父無母,沒有身份證明的賤兒來說,無論是無法工作餓死,亦或是病死,結局是一樣。
死亡的威脅……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三年,四年?自從和洛亞一齊被教授從汙穢不堪的貧民窟和下水道中救出,並被收為學徒後,他已經習慣了不用憂慮生存,而是專心學習,生活。
但是現在……
“伽沙……院長……為什麼會這樣……”
有著白色頭發的少年……亦或是男孩,正在低聲抽泣著,他藍色的眼睛已經被淚水充滿,卻並沒有滴落。
雖然他在哭,可是那雙小手卻很穩,洛亞正在以一般人難以重現的速度組裝一個小型的魔能製冷器,準備用來放在石棺內,保存教授的屍體。
因為突如其來的霜凍天災,遺跡的大門崩塌了,現在整個探索隊都被困在這個上個紀元的古老遺跡中,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出去。
可即便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著出去,總不能放任教授的屍體腐化。不僅僅是他們,院裡的孩子也都在等待教授回去。
哪怕……僅僅是屍體。
哢嚓。洛亞已經組裝好了魔能製冷器,小小的正方形煉金裝置中央的晶石上閃爍著和他眼睛一樣的冰藍色光芒,並釋放著宛如外界寒災般的凍氣。
看見這一幕,伽沙不禁心中想著:“他總是這樣心靈手巧,在煉金工程方麵天賦驚人……而且,總是個好孩子。”
洛亞的確是一個好孩子。當自己還在下水道掙紮求存,被本地幫派追殺時,洛亞就會幫忙通風報信,帶點黑列巴,還有乾淨的水。
父親曾經是一位逐光教團煉金講師的洛亞識字且有文化,有時間的話,甚至會為自己念書,教他寫字,唱歌。
如果不是父母死於一場魔化者和城邦警備團的戰鬥,他根本不會淪落到進入貧民窟的地步。
而自己……
“伽沙,幫我挪一下石棺的棺麵……”
搖搖晃晃地站立起身,白發的男孩擦了擦眼睛:“太重了,我抬不動,幫忙把魔能製冷器放進去吧……嗚嗚……院長……”
說著,他又陷入了悲傷。
“洛亞,彆哭了……哭也沒辦法讓教授活過來。”
對此,有著一頭黑發,暗金色瞳孔的男孩也隻能輕歎一聲,壓抑著自己的茫然,從對方手中接過魔能製冷器,然後一邊走向石棺,一邊開口安撫對方:“我們現在要保持冷靜,保護教授的遺體回去……”
雖然並沒有比洛亞高多少,但是作為亞龍人的伽沙力量卻比不少成年人都大,他擅長用盾還有錘,甚至在訓練時,被人誇獎未來有可能成為一位真正的騎士。
雖然誰都知道,魔化病患者永遠不可能成為騎士,最多也就當個傭兵,但這也證明了他的潛力。
“可是,伽沙……沒了院長,我們還能活下來嗎?”
忍住了抽泣,並不天真,甚至算得上是早慧的孩子茫然道:“這次任務,這次任務根本不對勁!明明隻是說探索古遺跡,為什麼會突然變得這麼危險?”
“探索隊的大人們,自從和院長一齊在遺跡中發掘出了‘那個鐵棺’之後,氣氛就不對勁了起來……葉蓮娜阿姨原本很溫柔的,可現在,雖然表麵上沒變,但我能感知到她變得危險了起來……”
“現在乾糧和水也都不夠了,伽沙,我還記得遇到院長那年的饑荒,列奧夫大叔原本對我們也很好,可他後來卻想吃了我們……這次,我們會不會……”
說著,洛亞閉上了眼睛,避免眼淚流出來,他低聲喃喃道:“我想吃索菲亞大嬸做的蔬菜湯和麵包……”
“我……”
並不擅長言語的伽沙張了張口,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雖然的確恐懼,但這並不是脆弱。
在遠離家鄉,位於伊奧尼亞山脈靠近寂靜冰川深處的遠古遺跡中,兩個加起來都沒有二十八歲的孩子失去了他們的依靠,不安和茫然才是正常。
而且,洛亞說的都對。
這一次遺跡探索,的確不對勁。
教授在建立孤兒院之前究竟是做什麼的,院中的孩子們都不知道,但是時常有他的老友過來探訪他,並且稱呼他為教授亦或是導師。
而他也的確教導孤兒院的孩子們各種知識,所以有的孩子叫他院長,也有的孩子叫他教授。
維持孤兒院和教學是需要錢的,教授雖然有存款,但卻顯然不可能長久的維持院內的運轉。
所以每隔幾個月,教授就會出去,和一些熟人亦或是陌生人行動。
作為孤兒院中最大,也是最聰明的兩個孩子,伽沙和洛亞已經已經可以幫助教授處理一些煉金器械和探索方麵的問題,基本已經是學徒,所以偶爾會被教授帶上進行任務。
絕大部分任務,都是前往一些古老的遺跡,分析一些看著就頭大的古代文獻,壁畫,以及各式各樣的造物。
甚至不需要解析,隻要分類儲存起來就行。
這都很輕鬆,而且收入不菲,足以支持孤兒院的正常運轉。
而在這過程中,無論是洛亞還是伽沙都得到了鍛煉,他們已經能幫助教授處理幾乎所有雜務和基礎工作,未來再過幾年,說不定可以獨自進行相關任務。
這大概也是教授帶著他們行動的理由。
但是前段時間,因為起義軍太多,帝國增收了大額戰爭稅。
孤兒院所在的移動城邦統治者為了不被削爵,便也開始大肆征稅。
孤兒院也被找上門來,言辭粗魯的稅官下達了最後通牒:如果孤兒院不能依照院內的人頭交出足額的稅款,那麼孤兒院中的所有男孩都會被拉去西莫夫平原上的農莊和礦區裡工作到死,而女孩會被拉去充當軍妓。
孩子理應無稅,可和他們講道理是沒用的,在這個世道,帝國和貴族說什麼,什麼就是道理。
迫不得已,教授也隻能加速工作,但是這種工作本就可遇不可求,等到完成了所有相關任務後,稅款還是差了大半。
幸運的是,就在這個時候,一位可靠的流浪騎士,名為葉蓮娜的超凡者找到了教授,表示自己有一個頗為危險,但是報酬極高的任務。
她邀請了一隊菁英人馬,準備前往大陸西北方的伊奧尼亞山脈中探索一個上一紀元的遠古遺跡,而教授作為頗為知名的古文明學者,前帝國煉金協會副會長,自然是所有人員中最重要的那一位,所以親自過來邀請。
為了表達誠意,她甚至提前預支了一些的酬金:這正好能堵上稅款的大半缺口,倘若拿到全款,那麼孤兒院甚至能翻修一下住宿小樓!
事已至此,教授已經不可能拒絕,他整裝待發,帶上了全套工具,甚至為伽沙和洛亞這兩位學徒都購置了一套裝備,緊接著便隨著葉蓮娜一齊出發。
所以太可疑了,從一開始就是。
恰到好處的高額報酬,神秘的古遺跡任務,隻有教授才能讀懂的遠古文字,從大地深處帶回來的金屬棺槨……以及明明身上沒有任何傷口,可卻虛弱無比,最終死去的教授,都是如此。
轟,轟……整個遺跡都在顫抖,就連擺放在一旁的石棺也都微微震蕩,簡直就像是裡麵的人正在活動那樣。
那是天災,正在遺跡外側,正在整個山脈周邊肆虐的‘霜凍天災’。
因為魔月和聖陽的衝突,這片被命名為‘埃安’的大陸上,經常會出現可怖的災難,雖然絕大部分災難隻出現在固定的區域,但卻也足夠令人畏懼。
再加上最近這段時日,聖陽的光輝日益衰落,天災出現的頻率和位置也開始不再穩定。
霜凍天災作為北部地區最可怖天災之一,其表現形式類似於天空中凝聚出如同房屋一般大小的巨大冰雹從天墜落至地,這是不可抵擋的毀滅,任何城牆和護盾都不可能抵禦。
探索隊的眾人原本都已經準備結束回歸,卻被這突如其來的天災鎖在了遺跡中。
甚至有一顆巨大的冰雹砸碎了山體中的遺跡通道,令所有人被困在了遺跡中,根本出不去。
“……假如天災再不結束,而我們還沒有找到另一條走出遺跡的通道,那等乾糧吃完,接下來真的會開始吃人了。”
手中緊握著魔能製冷器,伽沙的心卻比它還要冷:“我是魔化者,如非不得已,正常人不可能會和魔化者接觸,更彆說吃我的肉,可洛亞不是,他甚至有精靈血脈……不,這不能接受!”
比起自己,他更加關心自己朋友的安危,黑發的男孩下意識地咬牙,甚至差點將手中的魔能製冷器捏碎。
即便是死,他也不能容許洛亞遭遇那種事情!
但是就在這時,突然能聽見幾聲沉重的敲擊聲。
“噔,噔,咚。”
有聲音,從房間中央出的石棺中傳來。
這聲音立刻打斷了伽沙的憂慮還有洛亞的茫然,兩個孩子一下子就都抬起了頭,迷惑地看向石棺所在的位置。
過了一段時間,兩人頓時齊齊驚呼。
“動,動了?!”
“教授的棺材板,居然動了!”
唰!第一時間,伽沙便從一旁拿起了自己的盾牌和錘子,神色緊張地凝視著那個方向:“難道是亡靈化了?!”
這盾牌是教授親手為他挑選的精鐵盾牌,對於現在他而言是一麵足以籠罩全身的大盾,而等他成年後也可以繼續使用,普通人根本舉不動。
但是,即便是箭矢和魔能槍都打不透的精鐵盾牌,卻也不可能應對無形無質的亡靈——亡靈那腐朽的軀殼根本不足為慮,真正恐怖的,是他們最弱也可以自然抵達‘凝魂階’的超凡之力!
亡靈本是魔力濃度極高的地方才能出現的魔物,而這個遺跡恰好魔力濃度極高,再加上外界的霜凍天災更是帶來了如同海潮一般的自然魔力,假如說教授真的亡靈化了……那真的不奇怪。
“難道說教授沒死?!”
但另一旁,洛亞卻站了起來,藍眼睛中滿是欣喜——男孩的想法樂觀,根本就沒想到有關於亡靈的事情,甚至開始邁步,朝著石棺快步前進。
當然,伽沙攔住了對方。
“教授都停止呼吸多久了,怎麼可能沒死?”
亞龍人男孩謹慎地一手持盾,一手持錘,緩緩靠近石棺。在貧民窟見慣了生死的他當然清楚人死後是什麼樣的,雖然天氣冰寒,教授的屍體雖然還沒有開始變化,但血液早已經不再流動,超凡者也不可能救回來。
他有心想要讓洛亞離開跑遠一點,但是又想到現在探索隊險惡的情況,便沒有繼續開口。
“咚咚咚!”
而就在這個時候,石棺動的更加厲害了,那是和整個遺跡在天災下搖晃不一樣的晃動,顯然是內部有人正在試圖打開石棺,但是卻不得要領。
“教授!”
看見石棺晃動的太厲害,即便是不善表達如伽沙一時間也感覺悲愴,他閉上眼,回憶起了過去種種——教授在饑荒中救下了他和洛亞,以及眾多其他孤兒院中孩子;教授一點一點建設孤兒院,明明是一位高明的煉金師,卻為了孩子們的喜好研究食譜,學習做飯,陪伴孩子們玩耍……
雖然隻是三四年的時光,卻是如此溫馨。
伽沙睜開眼,暗金色的瞳中流露出決然。
他舉起盾牌。
“安息吧!”
低喝一聲,伽沙將自己的體重和力量一同灌注在手中,然後連帶著盾牌,重重地壓在石棺之上!
登時,石棺就平靜了下來——雖然裡麵的人似乎還在運動,但麵對一位天生神力的亞龍人男孩連帶他的盾牌,初階騎士在被壓住的時候也是沒辦法掙紮的。
過了一會,棺中人便不在繼續運動。
“——唉。”
然後,便有一聲幾近於無的歎息。
伽沙和洛亞都沒有聽見這歎息,但就在聲波泛起波瀾的瞬間,兩位孩子頓時就感覺身軀一震,短時間地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掌控能力。
而等到他們從茫然中恢複時,伽沙便震驚地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放開了手中的盾牌,而棺中的動靜再一次出現!
而這一次,石棺的棺板已經被推開,露出一條縫隙。
而一個略顯蒼老,但是保養的很好的手,就這樣從縫隙中伸出,揭棺而起!
說實話,現在的蘇晝感覺糟透了。
倒不是外麵的傻孩子想要把他壓回去這種小事——換他他也壓——而是有關於整個世界。
自從虛空中降臨至這個黃昏世界後,他就感受到了一種無形無質的不適感……
這個世界的靈氣非常厚重,倘若說一般世界的靈氣就像是淡薄的霧氣,幾近於不存在那樣的話,那麼這個世界的靈氣就像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霧。
厚重,粘稠,難以被調用,簡直就像是有自己的意誌那樣。
雖然情況比起完美世界那樣,靈氣中甚至沒有靈性要好得多,但也不是什麼正常情況。
而更加重要的,卻是現在的這個肉體。
打蘇晝出生以來,算上大大小小重傷瀕死的情況,他也沒有像是現在這樣虛弱過:這具肉體在死前就已經虛弱到了極點,壽命幾乎完全消耗殆儘,而且能感覺出來,這壽命似乎是被強製抽離,而並非是自然消耗的。
雖然外表看上去可能還好,但裡麵完全是具糟糕透頂的空殼。
“四肢……關節都很難都彎曲。”
“內臟幾乎都崩潰了,是我以魂魄再造生機,強製運轉才能重啟。”
“血液……哎,這血怎麼都乾了?這身體多久沒喝水,還是說之前在火爐裡麵烤了一頓?我血怎麼是乾的啊?!”
察覺到這點後,蘇晝更震驚了:“草(中文),我這個同位體怎麼回事,我這是在火化爐裡麵嗎?”
“再不補充點水分,哪怕我用魂力強撐,這肉體都要垮了!”
除卻這些糟糕的消息外,蘇晝倒也搞清楚了自己死去同位體的一些基本信息。
肉體年齡約莫五六十歲,也可能更大一點。
體內曾經有過相當程度的超凡力量,不強,但也算不上弱,可是卻早就不再修行維持,幾近於自我廢棄了,隻剩下一些最基礎的力量。
而因為這具肉體的死亡,就連最基礎的那一點力量也都消散。
這一次穿越,蘇晝什麼都沒有帶。
肉體不用說,個人空間中還有六十五億火夕人,雖然智慧樹和薩拉一家會照顧,但顯然不可能帶來異世界。
以及滅度之刃,蘇晝將這些全部都留在了地球宇宙,用來對抗虛無教團的強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