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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月的光輝一明一暗,魔月在並未癲狂時的光還算是寧靜,而封印之月自始至終都宛如老舊的街燈一般晦暗,令大地上交錯著銀黃二色的光。
港口的初耀艦內,艦橋處。
抬頭仰望頭頂八萬年也未曾變化過的月光,銀妖精的記憶逆著流淌,仿佛回到了往昔的時光。
自誕生至今,八萬年的曆史,四百多年的人生,有太多太多值得回憶。
但最令拂曉無法釋懷的,卻隻有一個問題。
“為何總是我,總是我能活下來?”
仰臥在艦長座上,在這無人打擾的寂靜夜晚,銀妖精凝視著月亮的形狀,她不禁喃喃自語:“四個紀元,十七個文明,數百個國度,上千位君王,百億眾民……苟延殘喘至現在的,為何隻有我這一隻小小的妖精?”
雖然是疑問,但是拂曉很清楚答案。
因為自己弱。
因為弱小,所以可以被機器擺布,輕鬆地凝滯時光,活到文明重新興盛的時代。
這本並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拂曉的本質是戰艦銀妖精,這一人造妖精族裔的完全形態本來就是需要和自己操控的事物合體。
就好比拂曉倘若和初耀號合為一體,那麼她的實力,說不定可以飆升至心光乃至於神意。
可也就僅此而已。
什麼也不能改變。
她並不能選擇。
拂曉知曉,所有希光結社的孩子,都在隨著斯維特雷教授學習一種全新的引導術,不僅僅可以增強靈魂,更可以遏製魔化症的惡化。
他們正在追逐力量。
或者說,追逐選擇的權利。
正因為昔年孤兒的經曆,所有人都很清楚,在這個埃安大陸之上,隻有擁有力量,才能追逐,決定自己命運的走向。
強大,多麼美好的詞彙。
拂曉羨慕這個詞彙。
“可是,不弱小,就活不下來。”
緩緩閉上雙目,妖精收回羽翼,她倦縮在艦長座中,輕聲歎息:“倘若不能活下來,我就無法記住那些應該記住的人。”
——但是,強大,就能選擇自己的命運。
不知為何,拂曉的腦海中,忽然響起了一個人的聲音。
那聲音究竟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已經不是很清楚了,唯一能記住的,是那溫和無比的語調。
“拂曉,你的人生才剛剛破曉,你還沒有體會過這個世界的許多。”
“我們選擇讓你活下來……是希望你能快樂,幸福,能有……屬於自己,而並非‘戰艦伴生妖精’的人生。”
“你應當把握自己的命運,拂曉。”
選擇,和生存。
此刻,拂曉本以為自己會心亂如麻。
但是這個時候,她卻不知為何非常鎮定。
一陣淡淡的光暈自戰艦內部亮起,然後穿過艦橋,化作一圈不斷膨脹的光球,朝著四麵八方,整個港口和城市擴散而去。
在這光芒中,一切的困惑都靜謐了下來——並非是因為困惑被解答,而是因為困惑不再能影響人的思緒,人們不再關心則亂,而是可以鎮定,冷靜地思考。
拂曉睜開眼,她疑惑地看向光芒浮現的方向。
那是斯維特雷教授房間所在的方向。
此刻,房間內,大致完成‘明心正法’初級篇的蘇晝,睜開了雙眼。
明心修法彙總了包括神聖幾何在內的諸多修法,其根基要點在於神木之法。
即便在多元宇宙中,神木的基礎也是誇張的可怕的那種,哪怕是當初的蘇晝,以他那本體的天賦再加上不死血,也沒辦法在純粹的靈力儲備上超越神木一係。
雖然蘇晝也很少依靠本體的靈力儲備去壓製敵人,但現在恰好有個重新開始的機會,那為什麼不這麼做呢?
以蘇晝為中心的空氣中,銀青色的氣脈正在朝著四麵八方衍生,就像是一條條血管,一道道根須要紮根在大氣中那樣,吸納,提純那些難以被普通人利用的源能,有輕微地氣流在房間內旋轉,響起了一場小小的風暴。
淡淡的慧光從他身上發出,那是和智慧樹如出一轍,但是有著微妙不同的光芒。
作為智慧樹精魂的持有者,施肥官,蘇晝對智慧樹的了解遠勝於其他神木——這一次憑借輪轉不朽法,他徹底將智慧樹的部分特性融入了自己的修法,而源於慧光的‘明心之光’便是其中之一。
智慧樹的慧光會給予人靈感,讓人更富有智慧。但同樣的,慧光也會讓人領悟一些沒什麼用出的古怪知識,譬如說‘紅燒肉加啤酒燒味道更好!’‘原來如此,剛才那個遊戲我應該上上下下左右ab就可以通關!’。
明心之光也是同樣:對於友方單位,它可以安定疑惑和迷茫,令人心思澄清,可以看清楚自己的所作所為後再進行思考。
而對於敵方單位……就會快進到‘道理我都懂,但是鴿子為什麼這麼大?’這種的心靈透徹。
換而言之,就是心靈澄澈到根本忘記思考了。
至於什麼是友方,什麼是敵方,純屬自由心證。
此刻,蘇晝也察覺到,拂曉正在自己的房門外,似乎是在遲疑猶豫。
所以他便乾脆地開口:“有什麼事嗎?拂曉女士?”
“如果有事,請進,我還沒睡。”
話音落下,又過去了一段時間。
哢噠。
銀妖精扇動著鋼翼,有些遲疑地飄進了蘇晝的房間內。
“……很熟悉的氣息,斯維特雷教授。”
她輕聲道,語氣帶著濃厚地疑惑:“這不是魔鬼的氣息,也不是人類的氣息……這更像是樹人,是樹人們初始大樹的氣息。”
“令人心中安寧,身軀輕盈,仿佛置身於暢快的夢鄉……”
自語到這,妖精微微一頓,隨後,拂曉便認真地道:“你究竟是什麼種族?”
“難道說,你真的是初始大……”
“我不是。”
而蘇晝平靜地打斷了他。
他並沒有多說什麼:“但我可以是。誰都可以是。”
然後,又是沉默。
“我能學嗎?”
似乎是懷著極大的勇氣,困惑,還有一些試探,少女外觀的銀妖精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學習……您的修法?”
拂曉此時的語氣,仿佛正在期待有人拒絕她。
倒不如說,她一說出來就後悔了,可是卻又心懷期待,想要人代替她帶了,這樣複雜無比的心情難以用言語描述。
又畏懼,又期待;又躊躇,又不甘。
她等待著眼前教授的回應。
“好。”
對此,蘇晝隻是輕笑著點頭應允。
“誰都可以學。”
時間過得很快。
從十一月中旬開始,海濱之都便迎來了一陣頗為怪異的日子。
每天早上,都能看見有大隊大隊城衛兵亦或是巡邏衛士匆匆跑過街道。
他們步履匆忙,神色肅然,仿佛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但很快,這些人便都無功而返,悻悻而去。
根據周圍的居民描述,每一次城衛兵出動,都是因為一起神秘的失蹤事件。
在半夜的某個時刻,突然會有一陣閃光穿過黑夜,隨後窗戶震鳴,孩童啼哭,緊接著便是一家窗戶破碎,屋內主人不知所蹤,簡直就像是被神隱了一樣可怖。
不過,根據一些喜歡半夜溜出去溜達的半大孩子的證言所述,他們看見有一個高大的影子將一個人影倒提著在天上飛,可惜速度太快,他們沒有看清楚影子和人影的具體相貌。
失蹤案件,這對於承平已久的海濱之都而言可是大事,就連死人都沒這麼稀罕。
畢竟在埃安大陸,一時口角都會引得他人暴怒,意圖使用暴力解決問題,所以死人相當常見,有不少都是意外因素。
反倒是綁架,因為太過刻意,意外地有陰謀要素在內。
毫無疑問,為了尋找線索,城衛兵們迅捷出動,搜尋了一下那些被綁架者的住房……
這下就尷尬多了,他們在那裡發現了許多間諜情報,包括並不限於海濱之都的人口統計,重要設施分布,移動城市源能爐心所在,軍隊大致情況。
發現這些東西的時候,憤怒和尷尬的氣氛波及了整個部隊——很容易想象持有這些東西的人究竟是什麼職業。
他們是帝國方的間諜。
而每一天早上出現的特殊失蹤案,失蹤者都是帝國方的間諜這點,就更突顯了城衛軍以及海濱之都特殊情報部隊的無能……並令他們困惑。
“先不談這些家夥是怎麼被找到的——我就當有特殊情報渠道。”
為首的海濱之都情報隊長,法爾塞斯家族的一位成員在自己的辦公室,指著身後的圖版,對隊員們肅然道:“如此多的帝國間諜,正在收集我們海濱之都所有的關鍵設施情報,這代表著什麼什麼?我覺得毋庸多言。”
“帝國方對我們圖謀不軌,接下來的日子要比以往更加謹慎十倍!”
“是,長官!”
“可惡!”
與此同時,海濱之都某個不起眼的小樓中,一位身著阿斯莫代帝國華服的年輕人憤怒地用拳頭錘擊桌麵,他眉頭緊皺,惡狠狠地注視著眼前汗流浹背的下屬:“我們在海濱之都的情報網絡,在最近這麼十幾天內已經被拔掉大半了……那是我們花費了幾十年時間才慢慢布置好的網絡!”
“現在,他們消失不見,就如同掃離屋內的蜘蛛網,即便再次找回來,也滿是破裂的絲線——不談皇帝陛下會因此震怒,哪怕是第三集團軍的少將怒火,我們也承擔不住!”
“而我們現在卻連一個解釋都沒辦法給他們,我們彆說是得知敵人的正體,甚至就連我們的人死沒死都不清楚?”
“大,大人……”
麵對這位年輕軍官的怒火,情報人員隻能顫抖著回答:“我能確信,我們的人的確沒事,但是現在他們的狀況很不好,或許在某種昏迷,亦或是特殊的精神狀態,沒辦法用源能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