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駕親征的皇帝死在了那代大可汗襲陣一戰中,雖然大可汗也被內衛圍殺,但皇帝一死,太子和諸位皇子就開始內鬥,北地的攻勢反倒是不了了之,以至於被北地蠻族休養生息,還依靠之前死在冰原的一眾帝國軍人屍體血祭,解封了部分黃昏之龍的封印,得到了黃昏大祭司的傳承。
那一代的黃昏大祭司有著近神之力,內鬥的大陸根本無力阻攔,被接連擊潰,北方行省糜爛,東部貴族保存實力,退到了海島上旁觀大陸。
最後是阿斯莫代家族中出了一位英雄人物,據說得到了上古遺跡之力,可以與黃昏大祭司抗衡,然後逐漸一點點帶領其他勢力合力,擊退了北地蠻族的入侵,重建帝國。
延霜軍,東部天龍貴族,還有南境貴族聯盟都是那個時代的遺留產物,阿斯莫代帝國初代皇帝為了團結一切力量,許下了許多自治條件,以至於造成了後世的實質割據。
但這一代皇帝,阿斯莫代十三世勵精圖治,不僅壓製了東海天龍貴族,原本如鐵桶一般的南境貴族聯盟更是被他打碎。
艾文德伯爵正是南境貴族中的鐵皇黨,斯維特雷教授殺死了艾文德伯爵對這位太陽皇的計劃來說必然是一個重大打擊,但厄馬斯卻不認為這會讓對方連使者都不派。
太陽皇陛下還沒這麼小氣,自降格調。
心有所感,厄馬斯回頭。
果然,他便看見一位身著黑色源鋼全身鎧,武裝到了牙齒的騎士,正一步步緩慢朝著大殿走來。
他的鎧甲上滿是符文與陣路,有隱約部分實質化的源能護盾浮現在鎧甲表麵,他腰間的武器更是最上等的煉金神兵,哪怕是隱匿在劍鞘中,也釋放著陣陣澎湃的浪花潮聲,大海咆哮。
“是近衛軍團長……”
厄馬斯微微後退一步,他的神情戒備無比,顯而易見的忌憚與畏懼表情不加掩飾:“太陽皇派他的走狗過來當使者?!”
而正在與大主教耶娜交流的蘇晝也微微側頭,看向了對方。
通過交流,以及無想之心的探查,蘇晝察覺,聖日教會中,可能完美眷族的存在相當多——他們持有的諸神遺物中,有一本名為全知之書的神器,這本書原本是由守護之神,翼人的創造者所持有,在諸神逝去後被祂的教團保存下來。
耶娜正是一位純血的翼人,她頭頂的光環呈現淡金色,證明她的血脈足夠古老且尊貴,平日除卻教首外,隻有她才能使用全知之書。
而全知之書的效果,約等於蘇晝得到的完美饋贈,般若之書中的‘完美推演’。
換而言之,就是預言。
聖日教會為了規避預言中的種種災難和破壞,一直都在大地上奔走,乾過許多無人理解,但是他們自認為正確且完美的事,所以聖日教會的風評略遜於新興的逐光教團。
不過逐光教團的創始人,本來也就是聖日教會的一位石冠大主教,甚至是教首候選人,所以兩者的關係還頗為相近。
耶娜的實力並不強,這位大主教隻有神意初階的實力,但她卻精通煉金和種種神秘法術,保命不是問題。
聖日教會最擅長的是構築神殿打防守戰,他們的移動都市號稱不落的堡壘,諸神親至也無法擊潰,也正是他們當初協助阿斯莫代初代皇帝擋住了黃昏大祭司瀕死前最後的怨憎一擊,不然沒了這單位主心骨,大陸又要亂上幾百年,千千萬萬人死去。
但是,即便如此,耶娜身上的完美眷族氣息,也遠遠比不過自己眼前,這位皇帝近衛軍團長身上的那股衝味。
“神木,混沌,終結,歸一,宿命……呃,還有點完美。”
眉頭緊皺,注視著眼前的全鎧騎士,蘇晝露出了難以言喻的微妙表情:“這啥味啊,太衝了吧,哪怕是殺了他拿惡魂恐怕也沒法吃吧?這啥玩意啊這?”
“除了黃昏基本齊全了,什麼buff縫合怪……”
“這不就是你嗎?”
而蛇靈吐槽道:“好幾個偉大存在的味兒混在一起,你自己聞不出來,現在知道這味兒有多衝了吧?嘔嘔嘔……”
蘇晝假裝聽不見。
他打量著對方,並在對方對自己作出了請示的禮節後,微微點頭道:“帝國的使者……請吧,帶著皇帝意誌而來,你要通告些什麼?”
男人能看出來,眼前沉默寡言之人的實力有著神意巔峰,幾近於災境的實力。
而另一側的大主教眯起眼睛,她輕聲道:“阿斯莫代十三世的近衛是他以昔日在外界征戰時的騎士團為核心組建,軍團長就是他的內衛騎士精銳之一,有著太陽皇的力量加持,對各種源能的抗性非常高。”
“尋常災境都很難擊敗他們,而且這些家夥,曾經聯手擊殺過西部山區的一頭隱世巨龍,得到了龍血沐浴,幾近於不死之身。”
這是對於高層而言的不是秘密的秘密,但是對於蘇晝這位‘新晉’災境強者,就是珍貴的秘聞。
聖日教會在對蘇晝示好。
而蘇晝微微點頭,表示感謝後,便聽見眼前近衛軍團長漠然冰冷的聲音:【斯維特雷·阿法納斯·澤連斯基,希光結社主持者,魔化者軍隊之首。你擊殺帝國貴族,破壞移動都市,與帝國軍隊對抗,蔑視皇室,非法占據帝國領土。】
報出一連串的罪名,這位軍團長的聲音帶著非人的韻味,比機器要柔和,但卻比人要堅硬:【不想被帝國討伐,便解散魔軍,亦或是整合編入第二十九集團軍。】
【斯維特雷教授,如若如此,你會得到皇帝特赦,成為第二十九集團軍軍團長,伯爵之位,薄霧山脈周邊皆為你的領地。】
他言辭乾脆,意思清晰,語句簡潔,作為通報者,可以說非常合格。
登時,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蘇晝和這位近衛軍團長的身上。
帝國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要招安斯維特雷教授,並且願意直接給出一位軍團長和伯爵的編製……倘若是一般貴族,這時候早就狂喜,但誰都知道,這種條件,無論哪個災境都不會接受。
不過,和大部分人想象的勃然大怒並不一樣,蘇晝露出了頗為懷念的表情。
“魔軍……神木。”
他有些感慨地環視了一樣周圍的殿堂,和神木根係,男人微微搖頭:“想不到,完美世界我當了一回國師,這個世界又輪到我當魔軍了。”
“指不定下個世界,我可以當個魔帝魔王試試,我敢保證當的比這裡的太陽皇要好。”
蘇晝的話用的是中文,很顯然,埃安世界本地人都聽不懂,但是其中感慨和帶著些許嘲弄的意味卻非常明顯。
【不同意嗎?】
聽見了蘇晝言語中的意思,這位軍團長立刻伸手,按在了身側的大劍劍柄之上。
臨近戰鬥,他的語氣開始鮮活起來,變得像是一個人類,而並非是某種意誌的化身,有悠悠的藍光從頭盔後亮起:“你要麵對的是帝國的意誌。”
“皇帝的意誌罷了。”
將有些懷念的目光垂下,蘇晝看向通體逸散著漆黑咒怨的騎士,眼眸中沒有憤怒,隻有一片淡然。
他平靜道:“我肯定不答應,什麼狗屁條件,我要做的是改變這個世界,推翻你們這些吸食人血的貴族和皇帝不過是第一步而已。”
這是最直接了當的反叛宣言——除卻北地蠻族外,其他有著自治權,實際已經在當土皇帝的各大勢力,都不曾這麼宣告過。
全場各大勢力的使者登時全部睜大眼睛,愣愣地看向蘇晝。
但是蘇晝本來就不是埃安人,他反個帝國有啥不行,仙神天庭都反過,這點小事日常操作。
最後,蘇晝有些無趣地揮了揮手:“回去告訴你們的皇帝,倘若他不親自來,我就親自去。”
“他會等到我的。”
但很快,他便眯起眼:“哦?”
男人看向已經拔劍出鞘的皇帝內衛,搖了搖頭:“看來你是不想回去了。”
“侮辱帝國法律……就是有你們這些無法狂徒,世界才會淪落至此。”
一字一頓,磐石一般的聲音沉穩地從頭盔後發出:“正是有你們這些不肯儘心儘力為帝國奉獻的愚者,惡者,我們的世界才會直至如今都凝聚不起力量。”
“宣判。”
道出關鍵字,近衛軍團長,再一次用那非人一般的語調宣告:【數罪並罰,斯維特雷教授,你當被宣判死刑。】
而後,狂飆而起的可怖源能,就如同海嘯一般從他身上奔湧而出!
舉起大劍,在萬分之一秒內,沒有絲毫凝滯的劍光,便攜裹著洶湧的海嘯之象朝著蘇晝的脖頸橫斬而去——狂風未起,雷音未響,沒有絲毫氣息,沒有任何前兆,這一切就像是早已演練過一千次,一萬次,這一劍的迅捷僅次於光,即便是大騎士也無法擋下,會授首當場。
但蘇晝眯起了眼睛。
他看穿了眼前之人的虛實。
“人道眾群之龍嗎,難怪言出必帝國,話畢必法律,人心混沌之大龍,難怪有雅拉的氣息。”
對於常人而言,甚至對於災境強者而言都算是迅捷的劍光中,凝聚著遠超過一位神意巔峰的力量,這位近衛軍團長的鎧甲,身體上紋上的法陣,以及改造過的大腦和體內的不死根,讓他可以以人類之軀,鏈接阿斯莫代帝國所能代表的帝國集體意誌。
這一劍雖然沒有天災之力,可卻有帝國百億民眾的人心之光!
一側,被波及的耶娜臉色大變,她距離蘇晝最近,感應到的餘威越大,即便隻是一縷光,卻讓她仿佛麵對億億萬萬人齊聲呼喝,這呼喝卷起了激蕩的大風,激起了驟然的驚雷,卷起了滔天的巨浪。
承載了億萬人心的一劍,以帝國法律的名義斬來,如若是尋常災境強者托大被斬中,那麼靈魂破碎,被源能侵襲汙染是必然,死亡也並非不可能。
足以改造天地世界的力量被提取精華,附著在這一劍上。
然後。
被一根手指頂住。
一指點出,蘇晝表情隻有歎息。
“如此散漫又沒有綱領,沒有受過教育也不懂得何為信念的人心……凝聚了,又有什麼用。”
他伸手,這根手指平平無奇,帶有皺紋。蘇晝雖然強化這具身體,卻沒有想過改變什麼形態,他沒那個心思。
可平凡無奇的表象之下,確是金鐵為骨骼,神木為血肉,液態的源能在脈絡中流動的純粹超凡之軀!
這根指頭頂在了劍尖之上,卻瞬間令這橫切而來的大劍停止在原地,紋絲不動……甚至,甚至這柄煉金長劍的劍尖微微彎曲了一點,那是碰到太過堅硬的物質,以至於反倒是傷害到了自己內部結構的呈現!
寂靜。
所有反應過來,沒有反應過來的人,都呆愣地看著這一幕。
就連軍團長自己也呆愣住了。
他感覺到,自己體內原本寄宿的,與自己同在的帝國之心正在飛速消退……那是讓他認定他是正義的源頭,正是因為與帝國之心中億萬民眾同思同想,他才能確定自己永遠與民眾同在,與帝國同在。
但是就在剛才,蘇晝一指點出之時,帝國之心卻潰散了……宛如就像是遇到火焰的蛛網,所有的結構都崩塌消融。
“集眾之力,豈是輕易?如若不是埃安世界麵臨世界末日,外敵入侵,依照你們帝國這情況,百分之一的人心都凝聚不起。”
蘇晝手指一曲,便將這一劍彈偏,如若不是軍團長基本功紮實,恐怕就要直接劍飛出手。
男人並不自得,他甚至再次歎息:“何至於此?以宿命之法定義民眾階級,皇帝,貴族,官員,民眾,魔化者……如若能齊心協力,不是比現在更強百倍?”
“自以為完美,自以為是為了一切的存在……將自己代表整個帝國,真是傲慢啊。”
蘇晝將雙手負在身後,他俯視著沉默不語,神情仍然堅定,沒有半點茫然,還打算再次對自己揮劍的軍團長。
他問:“你平日殺多少人?是怎樣的人?為什麼殺了他們,身上會有如此咒怨?”
“騎士,你叫什麼名字?”
軍團長本不想說,他一心效忠皇帝,忠實帝國,怎麼會和眼前這位大反賊多說半句話?反賊胡言亂語就隨他,自己即便不敵,也應當戰鬥至死!
但是,在蘇晝的詢問下,他卻下意識地開了口:“安納森·沃克斯。”
“殺與帝國為敵者,違背法律者,有害於帝國者,有平民,有職業者,有犯罪者和他們的家人。”
“一切為帝國而審判,為了世界的秩序和榮耀!”
話畢,他便驚怒不已——皇帝內衛不能有姓名,這會讓他們有弱點,有破綻。他們是帝國之心的代行者,是法律和人心的化身,有了名字,他們就是人心的一部分,而無法代表任何一個人。
為什麼自己會說出名字?還說出自己的信念?這影響人心的力量實在是令這位名為安納森的騎士恐懼,因為這會令他背棄榮耀。
但蘇晝卻並沒有強迫他說,他隻是讓雙方的心都誠實。
因為從一開始,他就僅僅隻是安納森·沃克斯,而不是什麼帝國意誌的代行者。
所以並非是帝國審判了那些人,那些或許無辜的人,是安納森·沃克斯殺了他們。
所以,才會有如此心安理得的正義之人,寄宿有漆黑的咒怨之息。
——代表人民。多麼完美的為惡借口啊。
得到了答案的蘇晝抬起手,他眸光低垂,赤色瞳孔亮起,而手掌向上抬,一柄長弓與箭就這樣出現在他的手中:“好了。”
“笑吧。”
男人張弓:“因為被我所殺,你的名字,將被全世界知曉。”
他射箭。
世界仿佛黯淡了下去,隻剩下一道流星飛馳而過,光芒一閃,箭刺穿了安納森的心臟。
騎士倒地,死去。至死也不覺得自己是安納森,而是代表帝國的法律。
蘇晝卻沒有放下弓。
他注視著失去了自我的騎士屍體,平靜道:“他死了。”
“該出來了,皇帝。”
然後便有火光從騎士空洞的胸口處燃起,化作光芒,化作結晶,填充了那傷口。
死去的‘騎士’站立起身。
他抬起頭,看向蘇晝。
金色的璀璨眸光與赤紅色得瞳孔對視。、
在所有人的驚呼中,希光高塔的大殿開始燃燒。,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