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氣場壓得不敢亂說話的紅發的探索者老老實實地回答道:“這個世界之前從未有人幫助過魔化者,我覺得我可以當第一個,至少也是第一批。”
“我想看看這種未來的可能,因為想,就做了。”
“是嗎?這很先驅啊。”
蘇晝誇讚道,這算是他對先驅眷族最高的讚賞了。
而芙妮雅卻微微一愣。
不知為何,她忽然有些顫抖,這位探索者本能地回憶起了自己的過去,她不禁想起了自己年輕時在埃安大陸上的人生。
但是什麼都回憶不起,她的人生在進入先驅者空間前仿佛一片空白。
自己真的是在埃安大陸上出生的嗎?父母是什麼樣子?家鄉是什麼模樣?她有過朋友嗎?第一次心中泛起想要去外界看看的念頭是在什麼情況下出現的?
眼前泛起一些星空的幻象,一隻朝著星星探去的小女孩的手,以及從身邊兩側伸出,與那隻小手交錯,重疊在一起的男人和女人的手。
除卻家鄉的牧場,草原上的星空,酒館大伯做的烤全羊,以及早亡父母還活著時,被手掌重疊時的那一點點溫暖外,她什麼都無法想起,就像是在水中撈月,隻有徒勞無功的碎片。
天災,魔化者,貴族,帝國,歧視定居者的城市人,歧視魔化者的普通人。
還有戰爭,動亂,以及如影隨形的死亡。
壓力就像是深海萬米的水壓,令人無法喘氣。
直到進入先驅空間後,她才可以呼吸,有了值得銘記的記憶,掙脫了故鄉束縛的芙妮雅在那些奇妙的世界冒險,那些與故鄉沉重壓抑的環境不同,都是些輕鬆又愉快,危險又刺激的世界,令她可以忘記那些不快的回憶,發出肆意又歡快的笑聲。
直至現在。
因為先驅空間動蕩,回到家鄉後,她才終於明白,自己從未忘記家鄉。
“我想要做些什麼。”
芙妮雅低語,她低著頭,喃喃自語:“隻是想要做些什麼,看點不一樣的風景。”
“真的是夠了,早就膩味的,一成不變的軌跡,我要探索不一樣的可能。”
“這樣就夠了。”
蘇晝背對著芙妮雅,與正在驚訝自己同伴從未展露過這般表情的西塞羅,他平靜地回答:“這就是先驅的最初吧。”
然後,男人沉聲道:“芙妮雅,西塞羅,接下來和追擊艦隊的戰鬥,我不會出手,我不會親自出手,為你們剿滅所有的追擊者——我不是你們的救世主,我是你們世界之外的存在,至多給予你們一些情理之中的幫助。”
“埃安世界的魔化者應當有自己拯救自己的力量和信念,我會給予你們力量的傳承,鬥爭的方法,但是戰鬥的決心和意誌需要你們自己去提煉。倘若有人死去,就讓我來背負這錯誤,但他們必須要有麵對死亡的決心,才能在我離開後也能活下來。”
“請看著吧!”
和芙妮雅不同,西塞羅在蘇晝到來後便顯得士氣十足,他握緊了手中的劍柄,目光明亮:“我會證明魔化者既有鬥爭的勇氣,也有鬥爭的紀律!”
“恕我暫時告退,斯維特雷教授,我要去指揮前線了!”
“我相信你。”蘇晝側身,笑著注視著西塞羅大步朝著指揮塔下方走去,這位中年雇傭兵如今實力已經更進一步,已有心光階的實力。
這已經算是埃安大陸的中堅,燧光大師和葉蓮娜女士都不過是這個實力,作為城市攻防的指揮官,他完全夠格。
然後,他看向呆在原地不動的芙妮雅。
此刻,紅發的冒險者一金恢複了元氣。
“沒問題,我會完成任務的!”
她大聲回答道,還用力甩了甩頭,芙妮雅甚至向前靠近了一步,有些期待地問道:“原初燭晝大人,您說有什麼情理之中的幫助……那究竟是什麼幫助啊?”
“幫你們強化一點武器,給予一點修法,修複一些道具什麼的損壞,假如你身體有暗傷,我也能幫忙治療。”
蘇晝微笑著點頭,西塞羅雖然信念有了,但是智力顯然有點問題,他嘴巴上說不幫,但來都來了,肯定要開點怡情的小掛的嘛。
真的什麼都不做,他吃飽了撐的從希光山脈飛到這裡?那隻是表麵宣傳而已,中年傭兵臉皮不夠厚,沒有悟到這一點,不夠精髓。
你瞧,芙妮雅就很上道,不愧是資深探索者,一下子就理解了自己的暗喻。
“那,我的確有個難以解決的問題!”
芙妮雅半點也沒客氣,她直接將自己隨身帶著的工具箱打開,然後在一陣耀眼光芒中,一台紅白二色塗裝的巨型戰鬥機甲就這樣出現在指揮塔塔頂。
足足有三十米高左右的大型戰鬥機甲的賣相極佳,通體以高強度宇宙合金打造,還有強大的靈能祝福,蘇晝一眼便看出這機甲的戰鬥力赫然可以短時間提升至災境的地步。
倘若中央那顆躁動的能源中心能更穩定一點,甚至可以長時間發揮出神意巔峰,災境初階的實力!
搭配上芙妮雅自己神意高階的實力,在駕駛機甲的這段時間,她就是一個災境戰鬥力。
“我希望大人您能幫助我調整一下我這台‘藝術大師’機甲的能源核心。”
此刻機甲腳下,芙妮雅撫摸著自己座駕的腳後跟,頗有些苦惱地搖了搖頭:“自從我把火獄之心從一位地獄領主那裡奪來後,它就一直不怎麼聽話,隻要解決這個問題,我就可以發揮出相當強大的戰鬥力,足夠和本地魔化者守住這座城市!”
“簡單。”
而蘇晝點了點頭,他已經看出了這個問題的關鍵所在,所以嘴角翹起:“小問題而已。”
男人的眸子越過機甲的層層外殼,直視其中央處,正在不斷旋轉的猩紅色火焰核心:“你這個核心本質上是一頭霸主巔峰的大惡魔死後的靈魂凝聚,被人封印在了一顆火元素珠中……你難以操控,是因為這頭大惡魔不願意被人抽調力量戰鬥,所以一直在反抗。”
“恰好。我非常擅長說服其他生物,尤其是惡魔。”
話音未落,蘇晝便走上前,僅僅是一步,他便來到了藝術大師機甲的能源引擎處,他伸出手,一股強勁無比的源能便穿透金屬,直抵火獄之心上。
“大人?!”
芙妮雅也沒想到蘇晝居然這麼直接就動手了,她張大嘴巴,有些呆呆地看向此時的蘇晝和機甲,心中有種不妙的感覺:“您這是……”
蘇晝淡淡地回答:“洗腦而已。”
“現在,我要將生命與希望,責任與勇氣,對世間萬物的憐憫和關切,乃至於發自內心的愛,全部都灌輸給這位有些躁鬱症的大惡魔。”
話音剛落,便能看見一團團靈魂光輝自蘇晝的手掌處亮起,就像是一顆星辰被他握在掌心。
男人手中,憑空凝聚出了一顆惡魂……不,那是惡魂嗎?裡麵沒有絲毫咒怨,隻有蘇晝自己那最純粹的信念,思維和意誌,它熊熊燃燒,就像是一顆純白色的火焰核心,散發著令人頭腦為之一清的清香。
將自己全新的修法‘明心’發揮至極致,動用了‘明心慧光’這一脫胎於智慧樹慧光,但是功效卻更加強勁的神通,蘇晝此刻的雙目中也射出了一道璀璨的光束:“我要讓這位大惡魔明心見性,開悟覺慧。”
然後,他便將這團明心慧光按進了機甲核心引擎中,那顆躁動的火獄之心裡。
“吼?!你想要說服偉大的奧利西斯?!你想要說服深淵第九層的大領主,熔池火湖之主?!”
一旁震撼的芙妮雅隱約能聽見一個聲音正在咆哮:“休想,低劣的人類,我什麼都不會聽……啊!這是什麼?!怎麼如此灼熱?!”
“這個感覺,我要被融化了……救命!不要,我不想死,我願意簽訂契約!”
惡魔的聲音充滿了恐懼,一位地仙巔峰,霸主極境的惡魔之魂是難以消亡的,本就是又無數深淵碎片靈魂組成的惡魔之魂不可能再死去第二次,所以祂就算被擊敗,也難以被徹底消滅。
可是就在剛才,就在蘇晝將自己凝聚的慧光送入祂靈魂核心時,祂卻有一種自己要被徹底融化,淨化掉的錯覺,這令原本自以為無懼死亡的惡魔也感覺到了極致的恐懼。
可的確,這隻是錯覺。
蘇晝根本沒有想要殺掉祂。
男人要做的,不過是最簡單的‘教化’。
所以,在短暫地停頓後,一個柔和了不少的聲音重新響起。
“不對,我好像懂了些什麼……這,這就是天空的顏色?這就是無儘的星空和遠方……這就是愛與希望?原來人類的世界也是如此美麗……”
大惡魔領主奧利西斯的聲音逐漸從柔和變得堅定,祂又吼了一聲,但這次卻並不是為了恐嚇,而是一種讚歎,一種明悟。
“……原來如此,我懂了,多麼強大,這就是愛與正義,信念與決心,這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力量,倘若我能回到深淵,我肯定要成為最好的惡魔領主,帶領惡魔走向繁榮與富強!”
在一旁顫抖的芙妮雅,真真切切地聽見了,那位偶爾會在自己駕駛機甲時咆哮,蠱惑自己的大惡魔聲音,逐漸變得低沉,祥和,乃至於到了最後,甚至出現了一種覺醒般的新生感覺。
祂赫然是直接覺悟了!
這是什麼概念?!居然真的有人能度化惡魔?!
“隻是暫時的而已,我也沒辦法不破壞核心的情況下改變一個生命的靈魂和真靈。”
蘇晝收回了手,他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是多元宇宙的規則,正確之戰的結果,但暫時的也夠了,惡魔之所以如此暴躁,隻是因為祂們痛苦而且沒有見過美好,也從不知曉什麼叫做信念。”
“現在我讓祂全部都體驗了一邊,親身實地。即便後麵祂又恢複原狀,也不至於像是過去那麼野蠻了。”
“這就是文明的力量啊。”他感慨道、
“吼!奧利西斯願意戰鬥,隻要那位女士願意和我簽訂契約,保證我可以在未來獲得軀體複活,那我願意在此之前為她而戰!”
此刻,平靜的惡魔的聲音從機甲內部響起,而蘇晝點了點頭,他伸出手,敲了敲機甲的鐵殼,滿意地笑道:“很好,從現在開始,你就是為了希望和未來而戰的,追隨於芙妮雅身側的三好惡魔。”
“記住,好好工作,不許偷懶搗亂,自此之後,倘若你還能保持這個信念,那你也可以是燭晝了。”
“吼!我也是燭晝!”
有這樣的聲音從機甲內部響起,粗獷又宏大,還充滿信心:“我現在要為了全世界的未來而奮鬥,一切為了更好得明天!”
“一切為了更好的明天。”蘇晝微笑。
聽見這個聲音,看見這一幕,芙妮雅不禁抖了抖。
她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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