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打算以黃昏為源點,徹底破碎偉大封印……但祂們選錯人,黃昏的原初世界的確因為凝聚了所有偉大存在的氣息,所以幾乎可以算是偉大封印的第二個中樞,破壞了它,毫無疑問可以削弱偉大封印。”
“但黃昏本人不在乎。這一切都毫無意義。祂一動不動,令那些偉大存在的計劃失效。”
“我應該做什麼?”蘇晝眯起眼睛,他沒有猶豫,直截了當的詢問。
“……做你想做的。”沉默了一會,雅拉搖了搖頭:“這不是能在埃安世界就直接解決的問題……倘若真的是有其他偉大存在聯手,那發生在黃昏身上的一切,不過是剛剛開頭。”
“我們就連他們真正的目的都不清楚,怎麼應對?不如先達成現在已經做好的計劃,讓你多了解黃昏的眷族和氣息,把地球宇宙的那些虛無教團先解決了再說。”
察覺到蘇晝凝重的情緒,蛇靈笑著搖了搖頭:“彆太擔心,蘇晝。”
“黃昏被解封,世界樹被阻隔,黃昏本人是個自閉症,祂的問題固然很難解決,但是解決其他家夥還是很輕鬆的。”
輕鬆?
蘇晝對此表示懷疑,和偉大存在相關的存在就沒一個是能輕鬆解決的,這雅拉忽悠誰呢。
不過話倒是沒錯,無論其他人可不可以輕鬆解決,現在他應該先做點自己能做的事情。
此刻,蘇晝已經來到北地部落的所在之地。
帝國北方的冰原有許多名字,‘凜霜’‘絕獄’和‘寂靜’都是它的名字,不變的是這名字背後意蘊的死寂。
它西起自伊奧尼亞山脈,東至冰獄海,這片茫茫冰原和山脈的氣候就像是地球上的極地那樣,一年的時間中有一半是永晝,另一半是永夜。
有陽光的時候,冰原的氣溫還能勉強忍受,不過是零下八十多度左右,還沒有源能天災,對於紮根在此的部落民而言已經算是好天氣。
但是到了永夜時分,源能掀起的無儘雪雲和霜霧就將覆蓋大地的每一片角落,帶來低於零下兩百度的絕對低溫,以及接連不斷的可怖天災。
達洛特永遠不會喜歡這種環境,哪怕是被稱之為蠻族,世代生活在此,他也不覺得這裡是蠻族的家鄉。
在這種環境中,隻有巨龍和極端的源能巨獸可以生存,人類不可能起源於這片土地,雖然從未對任何人說過,但他對自己發誓,他一定要尋找到凜冬日暮兩大部落的起源,找到他們的根。
並且,找到他們為什麼會淪落至如斯地步的緣由。
達洛特原本以為這個誓言將會違背,卻沒想到本應該是世仇的延霜軍領袖親自前來,告知了他所查明的真相。
世代廝殺了無數年的延霜軍和北地蠻族,本質上有著同樣的起源,他們都是昔日諸神的血裔,被諸族聯手驅趕至此絕境。
但僅僅是知曉,並沒有任何用處。
因為聖日逐漸黯淡,北地冰霜源能躁動更加劇烈,千年難得一見的大天災即將降臨,哪怕是知曉對方是同族,北地部落為了求存,也一定會南下。
而南下的目標,倘若不能是延霜軍的話,就隻能是帝國。
這是一次勢在必發的入侵,一次不可能停止的戰爭,北地各大部落已經厲兵秣馬,他們遴選出了最強壯的勇士和最強大的祭司,要成立天暮大軍,再一次席卷整個世界。
原本應該如此。
直到一個男人,擋在了他們的身前。
達洛特仍在回憶,斯維特雷教授的一舉一動仍在他心中留存。
而一頭碩大無朋,足足有一座小山那麼龐大的白色巨狼虛影正安靜地蹲坐在大酋長的身後。
‘噬世之狼’心光體深青色的眸子凝視著正在天際線邊緣閃耀的日與月,仿佛凝視著自己注定要吞入腹中的食物。
此刻已經快到進入永夜,旋轉的聖日在接下來的半年中將會告彆北方冰原,黑暗將會成為這片蒼茫大地的基調,令萬物都飽受折磨。
達洛特雙眼緊閉,他正在等待。
直到一輪比遠方聖日更加明亮的光,出現在地平線,這光的刺激令他睜開眼。
大酋長抬起頭,他看見,斯維特雷背負長弓,手持大盾與長槍,正自遠方飛馳而來。
他已經認出,對方手中的長槍,正是延霜大將軍的武器,以他的脊骨鑄就的神兵。
“那家夥,已經被擊敗了嗎。”
站立起身,由隕星鋼鑄就的大斧半提而起,達洛特凝重自語:“速度太快了,原本還以為能多拖延一段時間,沒想到就連半天都沒撐到。”
“幸虧我回來後的第一時間,就讓部落快速遷移離開,不然的話,接下來的戰鬥恐怕會被波及。”
蘇晝很快就抵達達洛特的所在之地。
於飛行途中,他打量著對方身後的噬世之狼心光體,目露好奇。
“這種純粹的吞噬,仿佛要將一切都歸於虛無的感覺……至於狼不過是一個形象,並非要點。”
蘇晝微微點頭:“看來,這就是黃昏的直係傳承了。”
“覆世之蛇我本來還以為和雅拉有關,現在想來,恐怕也是如此,同樣是黃昏的側麵化身。”
雅拉沒有回話,顯然這個問題過於明顯,不需要祂開口。
打量完之後,蘇晝才轉過頭,側目看向嚴陣以待的達洛特。
“希光的斯維特雷,我可像是延霜大將軍那家夥那樣好說話。”
蠻族大酋長站立在大地,宛如鐵塔一般巍峨,達洛特的氣勢此刻與這片極北冰原中的山嶺大地融為一體,他的雙臂就像是宏偉群山一般的厚重有力,蘊含著不可思議的力量。
他深呼吸一口氣,渾身上下裸露的肌體便鎧士層層覆蓋上一層冰霜,幾近於絕對零度的鎧甲形成了一層以冰構築的護身甲胄。
仰視著高空的光芒,達洛特等待了漫長的時間,他已經做好與蘇晝在此決戰的準備。
但蘇晝卻一個加速,他越過了怔在原地的達洛特,朝著大酋長的身後飛去。
他並沒有停下。
“怎,怎麼回事?!”
達洛特登時懵了,他轉過身,開始急速加速,追逐著蘇晝飛馳時身後帶出的光流,這位部落勇士不是很擅長飛行,隻能用雙腿奔跑跳躍——這次他沒帶霜飛龍,隻能靠自己的腿走了。
蘇晝的飛行速度並不算太快,至少比起他全速趕路的速度要慢一點,達洛特能勉強追上。
兩位超過尋常災境的強者一前一後,很快就抵達了北地冰原的正中心。
源能風暴最為肆虐之地。
冰原的冰霜源能洶湧澎湃,一切寂靜冰寒的凝聚,澎湃的源能風暴呼嘯便是已經陷入永暗的冰原中央唯一的聲音。
在這裡,即便是巨龍和源能野獸也不會貿然移動,因為一不小心,過於可怖的冰風就會將雙翼凍住,化作冰雕,永遠凝固在此地。
更彆說北地部落了——這裡是他們的禁地,除卻大酋長和龍祭司需要觀測天災的走向時,會來到此處卜卦預測外,其他時間,哪怕是災境強者也是繞著行走。
追逐著蘇晝的軌跡,達洛特心中除卻疑惑之外,還有一種被俯視的恥辱,他此刻心中滿是怒火,想要大聲喝問蘇晝為何忽視自己——要知道,就連延霜大將軍都和他打了一場,他達洛特又是哪裡不如對方,居然連讓你斯維特雷正視的資格都沒有?
很快,蘇晝就停下了腳步,而跟在蘇晝身後急忙趕來的達洛特穩定自己的氣息。
他原本心中發誓,稍後和蘇晝戰鬥時,絕對要用出平生絕學,給這個傲慢地忽視自己的家夥一個教訓。
但下一瞬,大酋長達洛特便睜大眼睛,怔然地注視著眼前發生的一切,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因為,天空之上,蘇晝將自己的左手拆下,帶著漫天飄散的青白色的血液,拋向冰原風暴的最中心,源能最為凝聚的混亂之地。
青白色的血,滿溢著無窮的生命力,獵殺過銀龍,萃取過其生命精華的達洛特本以為那就是自然生命的極致,足以令一位壽儘的殘疾老人起死回生,甚至肢體複原。
但現在,大酋長知曉自己錯了。
和那青白色的血相比,銀龍之血根本就是星辰之輝與聖日的差距,不可以道理計。
而那被拆卸而下的左臂卷入天穹中肆虐的風暴。
緊接著,便是轟鳴。
轟——轟——
就像是驚雷敲響巨鼓,足以震碎常人耳膜的巨響在天際炸裂,令天穹之上暴起勝過驕陽的閃光。
風暴開始旋轉,雲層正在扭曲,天地間的流雲與雪粒,風霜與塵埃,全部都化作一個巨大無比,在天空頂端逆著旋轉的源能旋渦,地麵上的積雪和冰層違背了重力一般開始朝上飛起,在天地間形成了一條支地撐天的龐然風柱。
達洛特張大了嘴巴,甚至一時間無法合攏
因為他看見,在這風柱中,有雷霆閃動,這雷霆劈落分岔,看上去,就像是一隻手臂!
而這不過是開始,手臂一般的雷霆接連不斷的在風柱中劈落,它開始生長,蔓延,最終凝聚成形,半透明的源能波動朝著四麵八方擴散,雲層晃動,泛起海浪一般的波紋,而雷光在其中擴散,就像是樹木的根係。
並沒有任何人乾擾。
所以,很快,它成型了——雷霆一般的手臂在雲與風之間成長,它汲取天地間的無儘自然源能,將其統禦,化作己用。
最終,化作了一根倒著生長,以驚雷的分叉為枝乾的源能神木!
足以製造數場天災的龐大源能,並沒有消散,甚至因為神木的出現而更加凝實有力……但它們卻被控製,約束,以一個平緩的勢頭在天地間發泄,形成一波波穩定的源能浪潮,擴散至整個北地冰原。
倒著生長的神木就像是一根張開五指的手掌手臂,它仿佛要按在大地之上,形成一座山峰,可最終卻懸浮在半空,攪動天地間的所有源能,令它們無法作亂。
甚至,它還釋放出了溫暖的光芒,照亮了北地冰原永夜時分漆黑的暗夜。
——天亮了。
此刻,達洛特,停止了思考。
他怎能想象,蘇晝居然會將自己的一隻手臂取下,作為工具,鎮壓了北地冰原中央,即將爆發的大天災雛形?
他又怎能想象,那狂暴無比,即便是災境也無法阻攔的可怖天災,居然會被人如此輕鬆的解決?
他又太多不能想象,以至於直到蘇晝開口,達洛特才堪堪反應過來,茫然地看向斯維特雷教授所在的方向。
“此木名為燭晝。”
雖然左臂被取下,但是大地上的冰雪塵埃卻凝聚成手臂的形狀,鑲嵌在了空蕩蕩的袖中,蘇晝對此並不以為意。
他隻是抬著頭,注視著半空中倒懸的風雷神木,輕笑著對一側的達洛特介紹:“北方部落的大酋長,即便你們是諸神後裔。”
“即便你們的先祖可能做出了對世界不可挽回的破壞。”
“即便你們是他人眼中的蠻族,不可理喻的仇敵,幾近於野蠻的怪物。”
“我仍然不應該奪取你們複仇的權利。”
“但我仍要守護你們。”
如此說道,蘇晝大步向達洛特走去,但這位身材壯碩的蠻族酋長卻連連踉蹌後退,慌亂地搖頭,仿佛正在朝著自己走進的並非一個白發老者,而是什麼超越了人智的生物,就像是……
就像是,行走於人間的神祇。
——即便太陽不照耀你們,溫暖不眷顧你們。
——即便疾風傷害你們,冰霜苛待你們。
——我也依然願意化作太陽,賜予你們溫暖與光明,不至於迷途於絕望與黑暗。
神木,可以在宇宙空間存活,根植於恒星之上。
星球上的環境,再怎麼惡劣,也絕無可能比恒星表層更加惡劣,也絕無可能比宇宙大空洞地帶更加冰寒虛無。
存在是一切的根基,無論是探索,戰鬥,超越,亦或是指出錯誤,自認正確,創造新事物,毀滅舊事物,一切都根基於存在之上。
但是,倘若隻在意生存,就會淪落為虛無。
隻是為了存在而存在,不對世人施加創造,探索等正的影響,隻是一味吞噬,毀滅,施加惡的影響的生命,就是究極虛無的生命。
但是世間萬物的原始本能,正是這樣的惡——為了存在而不惜一切代價。
到頭來,不過是一種虛無的本質。
要勝過這種惡,就需要戰勝原始的本能。
以文明去鑄就,以信念去束縛。
生命,要自己賦予自己意義。
但有些時候,失去了太多條件,太過艱苦的生命,無法自己尋覓出正確且有意義的道路——就像是北地的蠻族,沒有人可以對他們橫加指責。
所以,便需要教化。
需要指引。
此刻,達洛特已經沒有半點與蘇晝戰鬥的意思,巨斧從他手中滑落,龐大的噬世之狼心光體消散,這位大漢單膝跪在地上,不知自己應該做些什麼,才能麵對眼前的存在。
“站起來吧,達洛特。”
而蘇晝伸出手,他將跪下的達洛特拉起,男人淡淡說道:“你不應當跪,你有太多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請囑咐吧。”
站立起身,無需戰鬥,比誰都要知曉蘇晝的力量有多麼強大,比誰都知曉蘇晝本意是何等毫無惡意,大酋長沉聲應允,宛如誓言:“您說的,我就做。”
而蘇晝轉過身,他不再看向達洛特恭敬肅然的麵孔,他站立在埃安世界的最北端,極北冰原的正中央,世界的極點,環視所有方向,所有生命。
每一位好人,心中或許都會有這樣一個想法。
——假如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和我一樣,那這個世界豈不是太平美滿了嗎?
——倘若大家都和我一樣,那麼就沒有那麼多苦難和紛爭了吧?
——倘若,人們能夠明白我的道理,能夠理解我的心……
蘇晝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也他也有同樣的想法。
他相信,這世間所有的正確,都有這樣的想法。
所以,祂們,都會全力以赴,將自己的正確廣而告之。
有教無類,傾囊相授。
所以,蘇晝如是說。
他說:“達洛特,我將在此傳法講道。”
他說:“達洛特,你要召集所有部落,所有蠻人,連帶延霜軍中想要來到此地的人,讓他們全都都來到此地。”
他說:“我將在這裡傳下我的法統和傳承,令這世間不再有孩童哭泣,不再有老人枉死,無論魔化者還是普通人,都將平等如一,都是兄弟姐妹。”
蘇晝抬起頭,在他的腳下,冰霜開始在轟鳴間隆起,地殼中的金屬和岩石正就像是一朵正在綻放的鋼鐵之花,一張蓮台,一座城堡,山峰乃至於所有巍峨宏偉的事物。
最終,它扭曲,凝聚,在狂風的呼嘯間化作一座由鋼鐵鑄就的大殿。
蘇晝站立在大殿得正中央,講台四周,滿是密密麻麻的座位,等待未來眾多的聽眾。
他負手,直視前方,大酋長站立在他身側。
他說:“去吧,達洛特,你所聽見的,當寫在書上,將你所看見的和現在的事,並將來必成的事都寫出來,傳告給所有人。”
“自極北冰原至延霜領的邊疆,乃至於埃安全境,都將聆聽我言。”,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