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末 那我也不滅這城 (7800)(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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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空中,常人所無法感應到的震動正在擴散。

人仙不行,地仙也不行,哪怕是能自由出入虛空中的天仙,橫渡世界的仙人,也並非是所有都能感應到這震動,更彆說感應到振動的儘頭和邊緣。

但是,對於蘇晝這種身懷至高傳承,又有天神刻度在身的天仙而言,這一切的反應都實在是太過明顯。

咽下一口口水,蘇晝抬起頭,看向埃安世界的天穹,他的目光滿是震撼。

在男人的雙目中,他看見漫天星辰都在扭曲,整個黃昏世界群,乃至於黃昏世界群之外,他所不能觀測感應到的儘頭彼端,全部都在瞬間扭曲,旋轉,化作陀螺一般的星塵漩渦。

一切的光,一切的影,所有能被觀測到的事物,其本質,都因為一個存在的舉動而偏移,傾斜。

此刻,他的手中緊握著一塊銀色的懷表,天神刻度在蘇晝的手中震蕩,發光,有無窮無儘幾近於實質化的銀色紋路正以天神刻度為中心,朝著蘇晝四側顯現。

就像是一種保護,一種護盾那樣,天神刻錄展露出了遠勝於它在虛空中激發出的庇護之光。

一切都僅僅是因為一次側目的注視。

“帶我去虛空!”

感應到埃安世界周邊的時空震現象正在愈演愈烈,並以自己為中心激發,他當機立斷,選擇催動天神刻度前往虛空。

雖然他覺得這種常人根本無法感知到的時空震,未必會對埃安世界的眾生產生什麼影響,但是凡事能不冒險,就不冒險。

霎時間,時空門便出現在蘇晝身前,而他也以最快的速度觸碰,脫離了埃安世界,前往外界虛空。

——黃昏世界群·時空亂流——

脫離埃安世界的,衝入時空亂流中的蘇晝睜開眼,他本想要環視周圍的情況。

但是,根本不需要睜眼。

因為凡是有感知,有思想,有智慧的萬物,都可以見到,想到,感知到。

那環繞整個黃昏世界群的‘黃昏之光’,正在緩緩暗淡。消散,虛空中的時空亂流也開始平定,寂靜,不複之前的喧囂。

薄暮冥冥。

一時間,整個多元宇宙虛空的聲音都失去了,無論是橫跨世界的帝國,亦或是渡越虛空的文明,乃至於乘舟駛過億萬天幕與星空的仙神,在這一瞬都驚愕的察覺,他們觀測外界虛空的法陣失效,偵測遠方的傳感器失靈,無論是術法神通,還是魔法神術,一切的手段都歸於寂靜虛無。

無論何時,無論何地,無論是深陷於時空輪回中的輪回原初世界,亦或是被囚禁於黑暗中的天獄宇宙,這些因為種種特異和因緣被隔絕於封印多元的眾多奇異世界,此刻卻全部平等的陷入了靜謐。

超越時空和因果的力量正在擴散,正如同天神睜開眼眸的動作。

而抬起頭的蘇晝,卻感覺看見了一輪漸沉的夕陽。

無儘的黑暗湧動著,就像是懷抱一樣,將愈發黯淡,愈發沉淪的光輝納入自己懷中。

然後……

‘擁抱’。

並非是幻想,而是現實。

蘇晝看見的,正是那幾近於無儘,環繞整個黃昏世界,沒有任何其他世界存在的黑暗‘大空無’地帶,將整個黃昏世界群擁抱的場景。

“這……”

在這一瞬間,他忽然明悟,他原本以為,是黃昏部分力量顯現,充斥整個黃昏世界群的‘黃昏之光’,其實根本就不是主體……

黃昏的部分力量顯現,原來一直都在那裡。

就是,那隔絕了封印多元中,其他封印世界和黃昏世界群的,‘空無黑暗’本身!

“雅拉……”

他喃喃低語:“你說黃昏很強……對吧?”

蘇晝吐出一口氣,帶著一絲震撼到極點的語調:“但是你從沒說過……祂強成了這個樣子啊!”

“那可是‘我’說的很強啊!”

而蛇靈嘖聲道,尾巴也不停地旋轉著:“我早就說了……隻是你從來沒認真想!

多元宇宙正在顫抖。

概念正在喪失意義。

龐大到超乎了想象,以至於隻要實際軀體不大於複數宇宙,根本就沒辦法切身感知,沒有邊際的波動緩慢地震動,令諸天萬界都在搖晃。

而最後,仿佛是回應蘇晝的目光。

來自無儘遙遠彼端,源於虛無的黯淡的意誌,於埃安周邊蔓延。

【我聽見了祝福。】

縹緲之間,有不可辨彆來向,又仿佛自諸天列星中而出的低沉之聲,從虛空的四方響起:【久遠的,轉瞬的,真摯的祝福之聲,終於聽聞。】

這聲音仿佛漠然,又似乎真摯,更像是惋惜,祂帶著濃濃的歎息,以平靜的語調闡述:【是你,混沌。還有你的立約者。】

在這瞬間,天神刻度上,閃耀的光紋變得更加璀璨,甚至外部那一層平平無奇的銀色金屬殼都開始緩緩解離,就像是在超高壓下逐漸解開封印,展露原型的某種宏大事物。

但很快,天神刻度的閃耀就停滯了下來。

因為那個意誌的主人黯下了目光。

【你在祝福。】

祂輕聲道:【可是,小小的人啊,這三界六道眾生,九天十地諸天,你可曾見過任何一地的全部風景?你可曾見過萬物萬族的誕生終末?你可曾知曉任何一種情感的泛起和平複?】

【時空尚且未超越,沒有永恒的你,又為何能狂妄地說出這般言語?】

【混沌的立約者,你有何資格祝福虛無?】

【又有何資格,允諾希光?】

淡漠的聲音響徹虛空,整個黃昏世界群閃耀的光輝都被遮蓋,披上一層薄紗。

但是,身處於最中心的蘇晝,卻意外的沒有感到什麼壓迫。

亦或是說,他還沒有強大到,可以體會這個級彆壓迫的地步。

“但誰都應該有資格。”

所以,緊握著天神刻度,與肩上的雅拉一同抬起頭,仰視虛無的黑暗,蘇晝沒有絲毫畏懼地環視沒有展露任何形象與象征的空無:“祝福——祝福誰,不需要資格,祈禱希望更是如此!”

“有沒有能力,和是不是期待,根本就是兩回事!”

“況且,我會做到我所說的,倘若埃安世界再一次陷入了災禍的輪回,人們再一次為了存在而背離意義,再一次選擇踏入黑暗的境地——那無論如何,我都會再次歸來,再次創建結社,立下教派,傳播思想,扭轉這一切!”

他隻是對自己允諾:“我會做到這一切!”

【哦。】

但是,空無的聲音卻平淡地傳遞:【所以呢?】

【這一切,終歸毫無意義。】

【一切恒久對比永恒,皆如一瞬,凡者不可想象思索,但超凡卻能理解,故而能理解其中恐怖——死是寂靜的歸宿,永恒的存在本身就是虛無的象征,而並非永恒的一切,更是毫無意義。】

這聲音響起,帶動諸多世界輪轉,蘇晝從那漫天輪轉的星塵中宛如看見了一切。

他看見了存活了不可以數量計數歲月的強者,因什麼都體驗過,什麼都思考過,卻始終無法填滿自己的心而陷入瘋狂——他探索了,卻仍不滿足,他追求混沌,可依然覺得不夠。

他戰鬥,意圖超越輪回,乃至於自己的極限本身,他創造前所未有的事物,並前往遙遠彼端終結那些自己看不慣的萬事。

但他已經是永恒,他想要什麼就有什麼,有著無限的時間和資源,他所需要的無非就是等待,等待自己想要的事物,想要去的地方出現,抵達。

而且,那些位於他前方的事物,也永遠是無限,無論如何求索也是如此,沒有儘頭,充滿空虛。

祂探尋了所有的路與正確,卻尋覓不到,亦或是尋覓到了,隻是並不能滿足。

最終是死寬慰了這位永恒者,自滅成了祂平靜的歸宿。

他看見有一個文明,發達到了不可思議難以想象的地步,祂們的新生個體一誕生就是永恒,就能理解文明的每一種知識,而每一個文明的個體都有一個初生亦或是完善的宇宙隨意處理,祂們是超越了自身多元宇宙的超級文明,探索著永恒無儘的軸行走。

但這文明最終消亡,陷入寂靜,因為祂們太過超越,祂們的所思所想就相當於多元宇宙的自然規律本身,以至於失去了改變的意義。

祂們現在某種意義上還存在著,但也不存在,那個祂們誕生的多元宇宙中又孕育出了全新的文明,但是那些文明永遠無法想象,祂們熟悉的多元宇宙,包括規則和定律,都不過是昔日那個超級文明的個體的思想結果,但他們永遠無法察覺。

蘇晝看見了,他看見一隻弱小的蠕蟲。

這弱小的蠕蟲身處危險的環境中,周圍全部都是天敵和險惡的高熱環境,它一開始是為了‘生存’而求存,吞噬同類,避開會噴射高溫蒸汽的岩石坑洞,拚命地積蓄營養,順應著血脈本能蛻變成飛蛾,然後在一個清爽的冬天,和一隻雌性同族繁衍,得以留下後代,達成‘延續’。

完成了這一步後,壽命不長的它開始朝著遠方‘探索’,這飛蛾消耗了體內所有的養分,本應該早就死去,但並非本能的微弱意誌指引它前進,前往遠方尋覓未知的‘可能性’。

而最終,這冒險的行為在混沌中為它尋覓到了一絲生機,它找到了一顆神秘的魔晶,魔晶中蘊含的能量令這隻幾近於油儘燈枯的飛蛾蛻變,重獲新生,打破了它們一族繁衍後就會死去,成為幼蟲食糧的‘輪回’。

飛蛾得到了操縱火焰的能力,它開始捕食之前無法捕食的天敵,它也逐漸發現自己所在的區域滿是熔岩和火山,還有長著翅膀和大角的可怖生物在熔岩火湖旁邊駐紮營地,吸食了幾隻長角怪物腦漿,獲取他們記憶的飛蛾知曉這裡就是地獄,長角的是惡魔,而它也已經是魔獸。

狩獵惡魔,狩獵魔獸,飛蛾越來越強,祂最終征服了這一片地獄,‘創造’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龐大飛蛾帝國,祂締造魔光蛾這一全新的種族,‘終結’了這一層深淵惡魔帝國的統治。

祂越來越強,不僅僅征服了深淵,還征服了主物質位麵,成就了至高的神祇,甚至就連其他宇宙都有蛾人這一種族出現,它已抵達永恒之境。

祂不再需要憂慮生存,也不需要憂慮延續,祂超越了一切能束縛祂的,甚至輪回也是如此。

飛蛾尋覓到了祂自己,祂的文明,祂的種族更好的可能性,祂探索了一隻小小飛蛾永遠不能探索的區域,並帶領自己的後裔一同探索更遠方。

祂不再是它,不會畏懼危險,不會憂慮存續,祂超越了本能。

飛蛾創造了新世界,終結了舊紀元……祂什麼都做到了,什麼都辦到了。

所以呢?

有誰會褒獎祂嗎?有誰會誇耀祂嗎?

或許會有,但這些也是永恒的嗎?

即便誇張的想象,想象這都是永恒的,這一切又有意義嗎?

飛蛾達成了一切的願望和正確,但最終,祂隻能等待。

等待漫長的虛無,真正正確的到來。

【正確?】

無窮的世界中,黯淡的光正在閃耀。

【正確就是虛無,正確毫無意義。】

祂念誦,帶著縹緲地笑聲:【但可笑的是,這正是一種正確。】

“永恒是這樣嗎?”

而青年的聲音響起。

屬於蘇晝魂魄的本音,在凝視了一切後,仍然在質疑:“永恒隻能是這樣嗎?”

“是否有更好的永恒可以期待?不僅僅是這些無可奈何的結果?”

他的質疑就像是扔進了平靜的湖泊,激起了毫無意義,但是的確有什麼正在泛起的波紋。

【並非無限,並非永恒的存在,永遠無法理解永恒。】

有聲音在低沉地輕歎:【你過去所經曆,所想像,所期待的一切,都隻是永恒最微不足道,可以忽略的一瞬,無論實際上度過了多麼漫長的時光,感悟了多麼美好的人生,和永恒本身都是無限分之一的渺小。】

【長短快慢,都不過是錯覺,多少難易,終究隻是虛無。】

【億億萬萬,恒久時光後,諸道成空,萬象俱滅,你的一切思想,革新與建樹都將化作塵土,埃安世界,乃至於這個多元本身也不例外。】

“我知道。”

而蘇晝回答。

他握緊了手中所持的天神刻度,他握緊了這正發著光的懷表。

他正在恐懼,麵對這強大到匪夷所思,強大到僅僅是一念,就令整個他所能觀測到的多元宇宙震蕩的強大存在,蘇晝恐懼的難以站立,如果不是雅拉就在肩上,天神刻度的力量支撐,他或許已經半跪在地。

他此刻恐懼的想要不顫抖,也隻能用力握緊手中僅存的事物。

但恐懼並不可怕,誰都會恐懼。

重要的是能鼓起勇氣。

所以他仍然開口:“無意義就無意義,該做的還是要做。”

“億億萬萬年後,諸道成空?那我就再歸來,再次教化眾生,再傳我道!”

“沒有世界,我就創造世界,沒有萬物,我就創造萬物。”

一切是黑暗空無,蘇晝的靈飄蕩在虛空中。

他說:“沒有光,那就‘要有光’。”

“我覺得光是好的,所以它就有意義。意義本就隻有人需要的時候才會出現,不想要的時候,什麼事,什麼存在,都是毫虛無。”

沒有回應。

但是,薄暮的黃昏中,卻有一絲光芒正在閃動。

薄暮與黃昏交錯,在黃昏世界群的周邊,黑暗的空無中,有什麼龐大的事物正在顯化,正在湧動。

虛無,是黃昏時的黯淡,也是薄暮時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