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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冥古蠻荒,曾有媧皇,觀天堪輿,見天地萬物蒼茫死寂,故而造人以盛世,充盈諸天,是為人族始祖,為寰宇尊。
其之始,無有責任,無有意義,乃為造物主之‘愛’。
——傳說,淵麵混沌,有神道同,七日創世,造天地萬物於虛空,應允人將布滿天地,也當管轄世間,乃為海中魚,天上鳥,地上萬靈之主。
其之始,無有緣由,無有行德,乃為造物主之‘責’。
——傳說,善惡亙古自存,光暗征戰永恒,善神締造原人,始祖卻為惡神創造的毒蟲所殺,其種被神牛之髓溫養,孕育出了後續所有人類的先祖,人生而有自由,可選擇善惡兩端行事。
其之始,無有天恩,無有天職,為造物主之‘意’。
——還有傳說……
傳說有許多許多。
無論是地球,亦或是多元宇宙中的諸多世界,造物主和造物的神話傳說總是層出不窮。
人類的造物主們,秉持著無上的權柄,賦予了自己的造物們,尤其是‘人’無上的權利。
祂們或是闡述了他們誕生的緣由,亦或是說明了他們存在本身的獨特之處,總而言之,就是不同於其餘億萬眾生,天生就應當去做一些事,譬如去遍布大地,去探索星空,主宰萬物。
權利,義務,優越,責任,恩德,慈愛……無論是何種心念,都包含其中。
自然,隻是人類而已。
人類的造物主,會如此優待人類乃是理所應當,畢竟神話傳說,也是由人編撰傳頌。
至於為什麼……
因為,每一位智慧生命,都會尋覓自己誕生的緣由,都會思索自己生命的意義,他們想要賦予自己‘理所當然可以存在於世’的理由,然後自己賦予自己力量。
雖然聽上去是將自己的源頭交托於神之手,但實際上,能夠‘想象’這種事情本身,就是獨屬於人類自己的力量。
更何況,對於超凡者們而言,神話傳說,乃至於諸多造物的神話,都不僅僅是神話,也不是想象。
尤其是創世之界——這個由諸神們統治的大同世界,就更是如此。
那是曆史。
站立於天神刻度製造的時空泡中,蘇晝操控著時空泡越過亞空間與現實宇宙的夾隙,避開了合道武裝震蕩寰宇的餘波,隻見眼前驟然一亮,卻是破開了創世之界的世界屏障,來到了一片浩蕩無邊的冰凝星海,有著無儘世界之光的多元宇宙虛空之中。
到了這裡,恒星鳳凰卻是一時間不再像是之前那樣茫然憂愁,雛鳥懵懂的目光環視創世之界周邊那無數浮動的星光,那漫無邊際的無垠虛空,滿是讚歎和驚奇。
【這,好……】
祂似乎想要讚歎什麼,但是卻說不出口,蘇晝聽見了雛鳥的低鳴,便輕聲道:“這是你心中的‘美’。”
而聽見了蘇晝的話,鳳凰才讚歎道:【對!好美呀!】
【這些光,這些,這些……】
“星。”
【對,這些星好美,我想多看看……】
“那就看。”
蘇晝微微點頭,他沒有繼續說話,不過原本緊皺的眉頭,因為鳳凰自己察覺到了‘美’這點而略微舒展。
歸根結底,恒星鳳凰不是虛無教首那樣,自然生成的天生生命體,也有著被自己影響,故而天然就具備的一些‘立場’和‘世界觀’,而審美這點自然也是同樣。
對美的認同,本質上是對萬物的一種審閱,能察覺出美,就意味著為萬物敲定意義,故而無儘大道中,也有一道因此而生,鳳凰能察覺到美,就意味著祂其實具備擁有自己尋找出自己生命意義的能力。
但這並不能說,自己可以不去引導,放任這隻小小雛鳥自由,野蠻地成長,就像是孩子也能理解音樂的舒緩與美,但是沒有沉澱心靈,在他長大後,那些美妙的音符,都不過是區區雜音,毫無意義可言。
那樣,雖然也有可能讓這鳳凰在天地中磨礪出一顆道心,但更有可能,是造就出一隻沉淪於虛無黃昏的茫然者。
甚至……更進一步。
一隻徹底喪失了一切意義與責任,不理解愛與美,也不願意去理解的‘怪物’。
“我錯了。”
蘇晝站立於時空泡中,他注視著恒星鳳凰自己微微靠前,喜悅地凝視著漫天那‘與自己類似’的光輝,他當然能理解那種喜悅,莫說有著親近感的恒星鳳凰了,哪怕是當初還沒有修行,還是孩童的他,在第一次看見星空時,也是感慨萬分,喜悅非常。
但也正因為如此,青年才感覺到了深深地苦惱。
創造。
偉大存在【創造】的正確。
創造,是道,是心,是一切欲望的源頭。
創造的方式,是法,是念,是一切欲望實施的行動。
創造的具體舉措,是術,是用,是一切行動的具體方針。
然後,才會有結果。
道,法,術。
心,念,用。
以創造為源,施行創造的法,最終親手締造自己創造的受造之物,便可以得到名為‘正確’的道之果。
換到修行,哪怕是剛剛開始施行,遠沒到結果的境界,最起碼也是成就造物之境,被寰宇諸天的眾生敬為‘尊主’。
而倘若到了能收獲果實的地步,或許就是隻有‘超越者’才能窺見的道路。
而將創造置換成其他的大道,結果也是一樣的。
它是確鑿無疑,已經被實證過的正確,有無數眷屬,無窮眷族以自己的一生,自己的文明,自己的族群,乃至於自己的一切,去實證這大道的正確。
祂們鑄就了無數‘成功’——創世之界就是最好的實證結果,創造神力之網貫穿宇宙,此乃可上抵洪流,下至所有智慧生命的宏偉奇觀。
創造是正確的。
但是,就像是偉大存在【創造】自己也被擊敗,封入偉大封印那樣。
它,也可以是錯誤的。
就像是蘇晝剛才所作的一樣。
注視著恒星鳳凰遙遙眺望虛空中無數世界之星的背影,青年雖然沉默,心中卻在自語。
——我創造了祂,創造了這隻鳳凰。
——那麼就代表,我要對祂負起責任。
——因為,祂從未向我祈求過,沒有對我許願過,說祂要誕生,祂要來到這個並非完美的世界上遭遇苦難。
——祂原體的那顆恒星無智無識,哪怕是被當成永動星神的材料也和祂無關,是我將祂創造,即便沒有任何深刻的理由,也沒有任何有意義的想法,僅僅是因為我覺得,我可以創造一隻鳳凰,哽一下禦衡道的諸神,讓祂們難以言語,大腦宕機。
——而這一點,很有趣。
沉思這自己的想法,蘇晝露出了一絲苦笑:“但我還是讓祂誕生了,為了我這頗為可笑的目的,來到了這個世界上。”
“真是醜惡的創造啊,為了創造者的一己私欲而誕生在這個世界上的生命,恐怕都不會有這麼醜惡吧?起碼他們的誕生有著各自的意義,生命本身也有緣由。”
“而根本不知曉自己存在緣由,也沒有任何意義的存在,祂們的存在,該會有多麼痛苦呢?”
直到此刻,印證創造的錯誤,蘇晝才更加深刻地,遠比在埃安世界中領悟‘黃昏之道’時,更加理解‘黃昏的虛無’。
就連造物主自己都是一時興起……難怪,難怪人造植物最容易陷入黃昏。
相較於自然的無意義,更加可怕的,還是智慧生命所締造的虛無。
蘇晝如今也更加明白,究竟為何‘虛無’可以與雙神木的‘存在’與‘延續’比擬,需要以‘奇跡’和‘超越’為首的眾多偉大存在封印,而即便是偉大封印也不能將其囚禁,隻是一蘇醒,便可以重獲自由。
因為那即是真理,也正因為是最貼近錯誤的真理,所以也就站在‘真正正確’的跟前。
畢竟,一個兩個選項的選擇題中,隻要知曉了錯,就能知道對,隻要能完全地越過薄暮的空虛,就可以知曉何為完滿的正道。
此刻,蘇晝很清楚,自己不能對這隻恒星鳳凰放手不管。
創世之界並不危險,但卻也非常危險——眾神不會乾擾凡人的生活,除卻終焉災變,不會有什麼波及到普通人。
但是對於強大的星獸,神獸,即便祂們不想,也勢必被卷入即將到來的十天神係之間的‘大道之爭’中。
放手不管?給予恒星鳳凰自由?這和渣男有什麼區彆,管造不管後續,不管怎麼看都非常的錯誤,指不定就弄出個虛無教首第二世。
尤其是恒星鳳凰的力量如此之大,祂倘若在自由後一不小心摧毀了十幾顆星球,殺死了數百上千億人,那還不是蘇晝的錯?
但是,要蘇晝對恒星鳳凰說,‘你以後就跟著我吧’這句話,他卻也說不出來。
——難不成,自己創造對方,隻是為了製造一個跟班,一個隨從?
自己創造一個智慧生命,僅僅是因為憂慮對方的未來,就要鎖死對方的可能性?
但是也不能這麼說……不帶在身邊,自己又該怎麼指引對方走向正確的道路?
更不對了!憑什麼覺得自己就是對的,自己就能指引鳳凰了?他蘇晝是誰?
合道都沒到的尊主而已,也配這麼說嗎!
自己杠自己,自己苦思冥想,此刻,蘇晝握緊拳頭,忍不住給了自己一拳。
這一拳很重,沒有任何留手。
蘇晝很清楚。
相較於被創造出的‘受造之物’,造物主才是主要的責任持有方。
和父母不同,父母要延續血脈,是基因,是族群延續所需,所有孩子一誕生,就有‘延續血脈’這一意義。
雖然有些孩子不願意如此,但那也是後來的事情了,父母儘到撫養的責任即可,隻要孩子誕生這件事本身,孩子存在本身,對於族群而言,就已經算得上是最基本的‘正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