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自尊心。
明顯察覺到對方的厭惡,便不會主動往他跟前湊。
江定的父母對她很好,遠遠超出了對待沒有血緣關係的那種好。伯母每日噓寒問暖,伯父還會以親人的身份去參加她的家長會。
江定嘴上說著不稀罕他父親去誰的家長會,但是熟悉他的人明顯能看得出他很不高興。
他確實不在乎他父親不去他的家長會,但前提是他父親也不能去參加陳映梨的家長會。
他不要的東西,也不願意給這個外來的入侵者。
所以在那次家長會過後,江定對家裡的傭人發了通不鹹不淡的脾氣,他雖然還是少年,但已經有了成年人的壓迫感,冷著聲吩咐:“我沒回來之前,不許開門,鎖好院門。”
傭人很為難,“小姐一般都比您回來得早。”
江定掀了掀眼皮,“什麼小姐?”
傭人緘默不言。
江定冷冷地說:“這個家姓江的說了算。”
江家的傭人隻好照做。
上高中的江定,大概十六七歲。
纖細漂亮的少年,在學校最受歡迎的校草。
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忙,放了學也不會立刻就從學校回家,有時候會和同學去籃球場打球,有時候會去不需要身份證的黑網吧。
總之,就是不會準時準點回家。
少年在球場發泄汗水,背部的肌肉線條明顯,手臂和長腿看起來都極富力量感,每天放學都有小姑娘假裝經過籃球場,去偷偷看他打球。
陳映梨也去過一次。
她走過籃球場外那段路刻意放慢了腳步,找了個不容易被發現的陰影處,偷看了幾分鐘。
傍晚微風漸漸,身後的枝葉隨風款款擺動。
少年站在金黃色的落日星輝裡,骨架優越,輪廓漂亮,唇紅齒白,笑起來特彆溫柔。
他仰頭灌下半瓶水,懶洋洋對坐在台階上的少女招手,“鐘如凡,你過來。”
少女並不理他。
江定回過頭,用胳膊肘撞了下他身後的少年,“鐘聞,你妹妹脾氣簡直比我還大。”
鐘聞不耐煩道:“離她遠點。”
江定輕輕笑了聲:“我才說了一句話,你至於嗎?”
鐘聞冷眼瞥她,“你自己沒有妹妹嗎?你可以和你家裡那個小妹妹慢慢地說。”
江定立刻翻了臉,“彆掃興。”
她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隻默默記下了江定剛才那個粲然的笑容。
那天過後,她再也沒有特意去過籃球場。
每天放學準時回家,伯父伯母不在家,宅院的大門上了鎖,她沒有辦法隻好蹲在門口的石階邊等江定回來。
往往都要等一個多小時。
江定在家和她也沒有接觸,兩個人吃飯都不會坐在一起。
沒有家長的日子,他便是連演戲都不願意演。
同住屋簷下,每天其實都說不上一句話。
她慢慢摸索出規律,放學後就去圖書館待上一個小時再回家。
陳映梨睡到中午十二點,在床上磨蹭了幾分鐘,隨後起床洗漱。
半天沒吃飯,肚子也不覺得餓。
她吃了點水果墊肚子,然後抱著手機蜷腿窩在沙發裡,季樾早上給她發了消息,將劇院開場的時間告訴了她。
晚上六點,結束是在晚上十一點。
五個小時,不長不短。
陳映梨帶到酒店來的衣服並不多,這會兒她就犯了難,她不想穿的很隨便,她對季樾還是有那麼一丟丟的好感。
雖然對方並不是個很有錢的人,但是——
人品好。
長得帥。
陳映梨沒打算在一棵樹上吊死,一點都不介意發展第二春。
要不然她也不會那麼輕易就答應和季樾去看話劇。
這勉勉強強也能算上約會了,是吧?
酒店房間裡開了暖氣,穿一件長袖也沒覺得冷。
陳映梨連拖鞋都沒穿,赤腳踩在地毯上,匆匆跑進臥室,將自己的行李箱從床底下拽了出來,翻出一件今年新買的大衣。
白色高領毛衣,修身的牛仔褲,顯瘦的同時也襯的身材很好。
外麵套了件紅色的薄大衣,微卷的長發滑落在頸窩,臉蛋看著隻有巴掌大小,白裡透紅,明眸皓齒。
下午四點鐘,季樾問她要了地址。
陳映梨將酒店名稱發給了他,季樾貼心的叮囑道:“我到地下停車庫跟你說,酒店門口有媒體偷拍。”
“好。”
季樾開車過來隻要二十分鐘,助理提前就將這兩天工作上的事情往後推了推。
季先生,談戀愛了。
這件事在公司裡傳的有鼻子有眼,知情人士不多,公司裡也僅僅隻有幾個人這樣猜測,畢竟最近季先生在開會的時候,對他們都和顏悅色了許多,顯然心情不錯。
眾所周知,季先生從來沒有心情好的時候。
不論賺了多少錢,辦成了多大的事情,季先生永遠都是不高興的樣子,冷冷淡淡的,喜怒難辨的威嚴。
所以,隻有談戀愛這一個解釋能說得通。
很難想象,季先生這樣的人也會愛人。
這些年想貼上來的豪門千金,不在少數。
從沒見過季先生動過凡心,他們倒是很好奇季先生談戀愛會是什麼模樣,會和普通人一樣患得患失,吃醋嫉妒嗎?
季樾到了地下車庫後才給她打了電話,“下來吧,車牌號317。”
陳映梨戴上口罩,坐電梯直達負二層,季樾在電梯口等她,抬眸上下掃了她兩眼,“吃個晚飯再去劇場,可以嗎?”
“好啊。”陳映梨想了想,“這頓我來請吧。”
季樾沉默片刻,挑了挑眉,“好。”
兩個人去的還是季樾提前訂好的餐廳,單獨包間,私密性很強,不會被偷拍。
陳映梨發覺季樾吃的還是不多,她半開玩笑地問:“你是有厭食症嗎?”
季樾愣了愣,“這兩天胃口不太好。”
確實,他是有點輕微的厭食症。
但每次和她一起吃飯,看著她的臉食欲都會變得更好。
平時在家,他是真的很少碰主食。
早些年見過太多肮臟的事。
吃過晚飯,陳映梨拿著手機去前台買單,服務員核對了下菜單,微微一笑,“一共四百六十五元。”
陳映梨沒想到這家僻靜中式宅院裡的餐食竟然這麼便宜,看著裝修和服務,怎麼也不像平價餐廳。
往回走的時候,陳映梨還小聲地和季樾說:“這裡好便宜,老板真的能賺到錢嗎?”
季樾思考半晌,認真回答她的話:“可能老板不缺錢。”
“分我點多好。”
“回頭我跟他說說。”
陳映梨忍不住笑出了聲,“沒想到你還挺幽默。”
季樾沒作聲,外麵下起小雪,他伸手幫她攏了攏圍巾,男人拇指間成熟冷冽的氣息掠過她的鼻尖。
她望著男人修長削瘦的拇指,愣了兩秒,心不在焉跟他回到車裡。
到劇場的時候,剛好六點。
季樾領著她走了內部通道,不需要檢票,也不需要安檢。
他們的位置很好,第一排的正中間。
台上都是專業的演員老師,每位演員的表演和台詞都無可挑剔,劇本是由國外的經典改編而成。
劇本很紮實,整場表演也很吸引人。
中場休息時,季樾從大衣口袋裡摸出兩顆軟糖,輕輕放在她的掌心,“怕你餓了,請你吃糖。”
軟糖外麵包裹的糖紙上好像還有他的溫度。
陳映梨剝開糖紙,嘗了兩顆,味道很甜。
劇場裡四周的燈又儘數關閉,隻有舞台中間有些光亮。
演員們正在台上表演到了高潮戲份,聲嘶力竭的哀吼,麵無猙獰的爭吵,陳映梨看的正入神,季樾忽然又往她的掌心塞了一顆軟糖,而後慢慢握住了她的手背。
陳映梨怔愣過後回了神,男人的手掌愈發用力,一言不發握緊了她。
她好像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
直到表演結束,陳映梨都在恍惚中,季樾牽著她的手,將她半摟在在懷中,幫她擋住了退場的人潮。
陳映梨的臉頰逐漸升溫,耳根發麻,又熱又燙。
走到劇場外,季樾好像還是沒打算鬆開她的手,握得很緊。
陳映梨由他牽著自己,欲言又止幾次都沒作聲。
她忽然說:“我想吃雪糕。”
小雪轉為中雪,簌簌的雪花粘在毛呢大衣上。
季樾低頭垂眸,用另外一隻手幫她斂拾衣服上的雪花,揉了揉她的頭發,“前麵有家羅森,我給你買。”
陳映梨有點挑嘴,太甜太膩的不要。
最後選了根老冰棍。
咬了兩口就嫌太冰,皺著眉說自己吃不下了。
季樾把她送回酒店,陳映梨心裡存著事,一路上都想開口問他牽她的手是什麼意思?
是不是喜歡她?
恍然抬頭,她已經走到房間門口。
陳映梨沒想到江定會在她的房間外等她,江定剛洗完澡,頭發沒有完全吹乾,眼珠漆黑,晦暗的目光盯著她和季樾交纏在一起的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