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說實話,上一輩子,父兄皆不是帝王之材。這天下在他們的手中搖搖欲墜,風雨飄搖裡,受苦受難的是百姓。顏如缺不是何不食肉糜的天真貴女,她時常走入民間,混跡在百姓之中。
在前世,玄元四年,南方有洪澇之災。彼時父皇初崩,皇兄沉溺於悲痛之中,無暇顧及災患,有大批的流民湧入京城,最後是沈路出資開設粥鋪,後又鞠躬儘瘁的趕往南陽,親身治理水患。
玄元六年,北方有流火降世,繼而乾旱,顏如缺和皇兄以身為引,尋來巫蠱之術以救百姓。亦是沈路提出將南水北引的妙法,解決了燃眉之急。
顏如缺恨沈路傾覆自己的故國,卻並不能否認他是錯的,隻是道不同不相為謀,他們殊途沒有同歸處。
麵臨著現實又殘酷的問題,顏如缺知道,倘若這一世還是如上輩子那樣,退位讓賢其實是最好的選擇。
前世父皇和母後伉儷情深,膝下隻有顏如凜和顏如缺兩個孩子。如凜性格溫潤無雙,全身隻有書卷氣,他心慕白鶴,無意青雲,奈何生於皇家,沒有彆的路可以走。
兄妹二人少時談過心,也對彼此的未來展開過想象。顏如凜的眸如星,講述自己的心願時在閃閃發光。他道自己隻想閒雲野鶴,一學五柳先生,開辟農田,悠然南山下。
那時的如缺正在蕩秋千,模樣天真又純淨,她笑著對皇兄潑冷水。“沒有銀子,哥哥怕是要吃糠咽菜啦,如缺才不要藏起來既吃鹹菜還吃苦。我不想努力啦,那還是當個……可以養麵首的公主!”
顏如凜垂著眼睛看歡快如雀兒的妹妹,用手一推秋千,才半真半假的道。“成,為了不讓如缺吃苦受罪,哥哥還是當皇帝吧。”
他倆年紀小,童言無忌,即便是父皇母後在一旁聽著也是笑兒女天真爛漫。
她的隨口一說,本為無心,卻一語成讖。
父皇早逝,顏如凜是趕鴨子上架登的皇位,雖然皇兄對自己是珍愛非常,但實在無帝王之術。江山社稷,上一輩子他們守不住,還為之丟了命。這一輩子,倘若皇兄依舊是不想要那個位子,如缺一定會想個兩全其美的法子,即能從皇權鬥爭中全身而退,又能愛惜羽毛,在史書留下美名。
江山社稷,顏如缺要還它河清海晏,即便是換個主人又何妨。雖然她打定了主意,但還是要打探一番皇兄的意思,倘若這一世他能心有天下,勵精圖治,便不會走上國破人亡的老路。
最近顏如缺一直憂心事務,體重都清減了不少。阿貝細心,察覺公主衣帶漸寬,不由得傷神,正巧得知公主在尋東廠那邊兒的太監,便想著將自己知道的消息分享給如缺。“公主,前些年您隨手救下過的小孩兒,還記得嗎?”
“小孩兒,什麼小孩兒?”顏如缺的思緒冷不丁的被打斷,她還在神遊天外,此時同阿貝講話也是有點兒心不在焉的隨口一問。
“就是前年冬天,在天橋下邊睡著個可憐的小乞丐,您給了他銀子,還許諾他可以來宮裡尋份差事呢。”阿貝解釋著,她見著那小孩兒模樣生的好看,所以這事便記著了。其實也是因為小孩兒的眼神有些可怕,他雙目赤紅,死死捏著那塊碎銀,喉嚨裡傳來小聲嗚咽,像極了走投無路的小獸。
如此大小年紀的孩童,難得有如此堅毅神情,阿貝沒能忘。
顏如缺模模糊糊的壓根記不起來這回事,她都曆經兩世,哪裡還能回憶起十來歲的年紀發生過的一樁小事。不過上一輩子,她確實愛往宮外跑,隨手救人更是家常便飯,阿貝這樣一提,當是自己能做出來的事。阿貝的性子穩重,如今更不像是隨口一提,顏如缺正了正聲色,問她。“怎麼想起來提這樁事情了?”
“您不是最近在東廠尋人嗎,說來也巧,我剛從東廠那邊兒過來的時候,正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