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清,你不要黑白顛倒亂說話,損害菱角清譽。”常淑手搭在蜜合肩膀上,想把她拉過去先將門關上。
外頭聽見動靜來的人越來越多,常淑打算將視野隔絕,免得傳出對她不利的流言蜚語。
“怎麼著,你這還要消滅人證嗎?”時清質問,“屋裡我跟沈公子都在,難不成你連我倆也不留?”
“菱角是不是因為喝了你杯子裡的水才抱你,要麼你倆有段情,要麼你知道你杯子裡的水有問題才不喝。敢做不敢當,你還是不是女人?”
插科打諢這麼久,唯有這句另有深意。
蜜合抖掉常淑搭在她肩膀上的手,“狀元您就承認吧,您跟菱角兩廂情願,相信有情人定能終成眷屬。”
外麵的人探頭往屋裡看,時喜站在外麵勉強遮擋。
“我是後來才到,茶水有沒有問題我怎麼能知道?”常淑目光沉沉的看著時清,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攥成拳,“菱角突然衝過來,我倒是可以說是你聯合他要害我,想進我常家的門。”
“常狀元,”沈鬱突然抬頭看她,眸色微涼,“還嫌外麵的耳朵不夠多嗎?”
沈鬱視線順著常淑的臉滑落在桌上那兩個茶壺上,最後垂下看著臉色異常緋紅的菱角。
他將菱角暫時交給雲執和鴉青,攥緊指尖站起身,走到門外遮住所有探究的目光,揚聲說,“諸位,這是我們沈家跟常家的私事,就不占用大家的時間了,春日宴的詩會即將開始,還請諸位去參加詩會吧。”
春日宴算是一個給年輕人展示自我的平台,跟科考三年一次隻有女人才能參加不同,春日宴是隻有你有才情就可以站出來對詩,最後獲勝的那個會得到皇上的賞賜跟讚許,從此名揚京城就像沈鬱一樣。
今年很明顯沈鬱有事纏身不能參加了,這對於其他人來說是個機會。
沈鬱站在門外台階之上朝院子裡人施了一禮,“請。”
他都這麼說了,旁人也不好再好奇,總要給沈公子一個臉麵,隻是臨走時看向常淑的目光有點意味深長。
等眾人散開,常淑想補救一二,走到沈鬱身邊,輕聲喚,“沈公子。”
沈鬱冷著臉,連眼神都沒施舍給她。
“今日這事屬實異常,我會先帶菱角回府,其餘的事情等大夫為菱角看過再說。”沈鬱側眸看向時清,“可否跟時探花借用一下這兩位公子,幫我把菱角送上馬車。”
雲執臉上蒙著輕紗不願意暴露身份,沈鬱也沒點名,權當他們是時清帶來的人。
沈鬱怎麼也沒想到春日宴會有這麼多事情,隻帶了菱角一個小侍,倒是外麵沈家馬車那裡還留有幾個下人。
“行啊。”時清讓蜜合把那壺有問題的茶水拎著,“我對詩會也沒興趣,跟他倆一起送你過去。”
常淑掌心一片冰涼,雖然沈鬱沒有明著說,但是從沈鬱對她跟對時清截然不同的態度就能看出來他明顯更懷疑自己。
雲執基本單手就能把菱角拎起來,鴉青隻是象征性的扶著菱角的手臂。
幾人從門口常淑身邊經過,時清道了聲,“恭喜狀元喜提美人。”
橫豎也算是娶了跟長皇子有關係的人,菱角也算變相的心願達成,皆大歡喜,最好鎖死。
常淑想踩著她跟沈鬱上去,那也要看看她這個墊腳石硌腳不硌腳。
常淑現在心神都在沈鬱身上,根本顧及不上時清。
她看沈鬱從身邊經過,心裡一慌,伸手拉住他的衣袖,“沈公子,你跟令尊千萬彆被時清蒙蔽視線,這事定是因為剛才我擋在菱角麵前護了他一次讓時清麵上過不去,她這才蓄意報複。”
沈鬱側眸看她,視線冷如冰棱,“事情真相如何,我自會查清。”
他甩開常淑的手,大步往前走。
就在衣袖從掌心中抽離的那一刻,常淑清晰的聽見腦海裡係統冰冷機械的電子音響起:
[滴,“春日宴”任務失敗。]
常淑身形晃動,被時喜扶了一把才勉強站住。
可能是顧及她的臉麵,係統並沒有立馬懲罰她。
常淑臉上費力堆出笑容,“去參加詩會。”
若是她這麼走了,事情更解釋不清楚,她好不容易才能像現在這般在春日宴上出風頭,怎麼能錯過。左右時清跟沈鬱沒有證據,說破天也隻能懷疑她。
這邊詩會開始,那邊雲執將菱角弄進馬車裡,隨後從車廂上跳下來,身影輕盈動作利落,連馬凳都沒踩。
沈鬱多看了他一眼,隻聽聞雲公子刺繡名滿京城,倒是不知道身上還有點功夫。
“問題不大,回去多灌點溫水就行。”雲執跟沈鬱說完走回時清身邊。
沈鬱朝雲執福禮,“菱角之事,謝過雲公子。”
雲執雙手抱懷,下巴微微抬起,心中湧出一股驕傲感。
看看,這就是他要仗劍走天涯的原因。行俠仗義,像他爹一樣受人尊敬。
雲少俠心裡可嘚瑟了,麵上還要裝的風輕雲淡,“區區小事,無足掛齒。”
鴉青眼皮抽動心頭微跳,低聲解釋一句,“我家小公子最近話本讀的有點多,所以……”
他話沒說完,但幾人都懂。
太入戲,讀傻了。
沈鬱看向時清,他並不知道這事跟時清是否有關係,畢竟蜜合那壺茶水很明顯不對勁。
事情查明前,沈鬱一時間也不好跟時清說什麼,隻是朝她頷首點頭,扶著車廂踩著馬凳上去。
沈家的馬車消失在視野裡,時清側眸看雲執,故意說,“走吧雲少俠,我送你回去。”
年紀輕輕看什麼武俠,抽點時間繡花多好。
坐進車廂裡,時清讓蜜合準備紙筆。
雲執好奇的探頭看,“你要寫詩?你要是想參加,咱們就回去唄。”
他今天好不容易才出來,還真不想這麼早就回雲府。
“寫什麼詩,我是要寫‘家’書。”時清跟雲執說,“常淑的事情呢鬨到長皇子麵前也沒用,咱們又沒有確鑿的證據,但是常淑母女局比試輸給我這事,怎麼能不讓我常姐姐知道呢。”
她幸災樂禍起來。
比賽不丟人,輸了才丟人。
說白了,她們這些小打小鬨落在官場沉浮幾十年的常大人跟從後宮出來的長皇子眼裡根本就不夠看的。
時清本來也就沒想著跟她們比腦子耍陰謀,她之所以這麼敢,是因為——
她占著理啊。
“這事情哪怕沒有證據,常大人跟長皇子心裡也清楚,要是真追究起來,指不定誰害怕。”
時清撣了下手裡的信紙,挑眉看雲執,“我有理,我怕誰!”
隻要她站在道德的製高點,誰來弄誰!
雲執對她的做法不太讚同,“你要是想懲罰常淑,咱們把她約出來打一頓,告家長多沒麵子。”
他五歲起就不跟爹娘告狀了,能自己用拳頭解決的事情,向來自己解決。
“不管白貓黑貓,隻要能抓到老鼠就是好貓。同理,方法不重要,好用就行。”
時清說,“學著點,有時候可以贏得光明正大,有時候也可以贏得稍微不那麼光明。”
“歪理。”比起告家長,雲執更喜歡靠自己解決事情。
時清打蛇隨杆上,“噯,歪理也是理。”
雲執說不過她,乾脆把臉上的輕紗扯掉。
他抬眼看時清,試探著問,“我今天也算幫了你的忙,你是不是應該感謝我啊。”
時清頭都不抬,“少俠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娶你進門。”
時清抬眸問他,“你看可行?”
“敷衍。”雲執眼睛轉動,手遞到時清麵前,拇指搓了下食指,暗示性十足,“就沒點實際性的?”
從時清身上拔毛,他也是真敢想。
“沒有。”時清毫不猶豫,“要錢沒有,要人一個。”
“我要你做什麼。”雲執失望的靠在車廂上,撩起車簾往窗外看。
好不容易從府邸後宅出來見識到寬闊的天地,雲執更向往外麵的江湖。
就連空中飛鳥經過,他都能羨慕的多看幾眼。
時清抬頭看他一眼,又低頭裝自己的信件。
她把雲執送到雲府後門門口,“我就不進去了,你在家少看點武俠書,多練練繡花針。”
雲執眼皮抽動,“知道了。”
雲執踩上台階剛要進去,時清突然喊他,“雲執。”
雲執轉身看過來,時清從車窗中探出身子,將手裡的東西彈給他,“蜜合的事情,多謝了。”
今天常淑抓著蜜合手腕的時候,是雲執出手幫忙。
雲執手臂一抬,穩穩地將東西接住。
他拿在手裡一看——
……一枚銅板。
“你就不能大氣點!”
給塊碎銀子都行啊。
時清從車窗那兒探出半個身子,朝他伸手,“還挑三揀四,不要就還給我。”
“誰說我不要了。”雲執將銅板攥在掌心裡,背在身後,“積少成多。”
“走了。”時清落下車簾。
雲執嘴角挑起笑意,迎著中午陽光將銅板彈到半空中再接住,“摳門精。”
不過無妨,今日他幫了時清,等聘禮到手後將事情跟她說明白,她肯定願意跟他和離。
到時候他就徹底自由了。
天高海闊,任他翱翔。
回時府的路上,蜜合笑嘻嘻地探頭朝後說,“小主子你給雲小公子的銅板,是您的上回替人寫家書賺的吧。”
蜜合很肯定的語氣。
時清之前臨近過年的時候湊熱鬨,在街頭擺了兩天的攤子幫人寫家書。奈何生意慘淡,凍了整整兩天就賺了點銅板,從此以後再也不好奇的出門了。
電視劇都是假的,像那種隻要在街頭擺攤就生意興隆銀子大把的戲份永遠不會出現在她身上。
時清歎息,“這種丟人的事情就不要提了。”
誰還沒個年少輕狂的主角夢呢。
仔細想想,從那時候她就應該知道,她肯定不是主角。
果然命運跟她證實,她就一炮灰。
蜜合笑。小主子摳門是因為她不想隨便花主君的銀子,所以出門基本不打賞,做鐲子買棺材的銀子全是她過年收到的壓歲紅包。
不管外人怎麼評價,在蜜合心裡,時清永遠都是最好的那個。
她家主子,貌美又心善。
心善的時清回府前給常大人送上書信的同時還讓人備了份薄禮,含蓄間接的說一下今天春日宴上母女局的事情。
時清又不傻,怎麼可能直接指責常淑呢,她茶裡茶氣的把過錯攬在自己身上,說是她太過貪玩好勝,常淑這才耍賴。
時清在信裡跟常大人賠罪,讓她不要因為母女局的事情跟她這個小孩子一般見識。
整封信沒一句話是怪常淑的。
常府中。
常母坐在書房裡沉默的看著麵前時清讓人送來的書信,身邊是剛從外麵回來的下人。
她將書信擲在桌子上,往後靠著椅背,閉上眼睛沉聲問,“淑兒回來了嗎?”
“已經進府了。”
常淑比完詩會就回來了,沒在外麵逗留。
常母掀起眼皮,“讓她過來。”
視線落在桌麵上,攤開的信封裡能看到時清那一手工整的館閣體字跡。雖然不是名人書法,但對於科考來說,這字跡比書法還好用。
到底是嫡女。
說來說去,常淑跟時清比起來還是不夠大氣,這事若是換成常悅,定然不會鬨的這般難堪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