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執也不是突然想到生孩子一事。
前幾日,府裡懂兔子的老爺爺說,兔子生崽特彆快。
可能是雲執沒有身為主子的架子,跟誰都能說兩句,老爺爺便笑著問雲執,“這麼喜歡小兔子,定是也喜歡小孩子吧?”
雲執全然沒想到對方能從兔子拐到孩子,有點懵逼,不知道怎麼接話。
他抬手撓了撓耳朵,含含糊糊說,“還行。”
反正不討厭。
但前提不是他自己生……
對方沒有惡意,隨口說了一句,“你跟小主子也都成親快大半年了,怎麼沒想著要個孩子呢?”
可能就是單純好奇,畢竟很多跟雲執同齡的人,肚子裡都已經揣上第二個了。
尤其是從小門小戶的商賈人家嫁到時家這種府邸的,多數男子都會想著先生個孩子穩住自己主君的地位。
畢竟感情這東西,跟彆的比起來,那是一文不值。
現在再濃情蜜意,那將來呢?感情總有熱情褪去的時候,等到那個時候,女人甩手就能找個更年輕俊秀的,說不愛就不愛。
男人這個時候,唯有生個孩子,才算真正有了依靠。
老爺爺說的這些,雲執都不能理解。
感情就不能一直濃情蜜意嗎?
你看他爹娘,你看李氏跟時鞠,就不很好嗎。
他覺得他跟時清也能好一輩子。
再說了,兩人間有個小孩子一定是因為喜歡,怎麼會是生來穩定地位跟彌補感情缺口的工具呢?
雲執接受不了自己是他娘生來拴住他爹的工具。
時清也不是爹生來穩固時家主君地位的。
他跟時清有小孩,肯定是因為特彆喜歡。因為他特彆喜歡時清,才會想著生一個跟她一樣的小孩子。
雖然沒做好準備,暫時接受不了,但雲執難得有這種念頭。
他要是連生孩子都能接受,那一定是太喜歡時清了。
今天看著時清,這個念頭又悄無聲息的冒出來。
時清收完棋子回頭看雲執,見他雙手搭在平坦的小腹上,摸來摸去,狐疑的湊過來問,“不舒服?”
她算了一下,月事剛結束沒多久啊,不該肚子疼。
雲執身體又極好,腸胃也不錯,很少吃壞肚子。
雲執是想到孩子,下意識的往自己小腹上模擬一下肚子隆起的感覺,就這麼巧的被時清回頭看見了。
“沒有不舒服。”雲執頭皮一麻,心虛的把手放下。
他撩起衣擺坐在石凳上,手抓著棋罐裡的棋子,扭頭問時清,“咱倆來一把?”
“你不是嫌棄我圍棋下的不好嗎?”時清哼了一聲。
雲執笑,“下你喜歡的那種,就五個子連在一起,誰先連成誰贏。”
“要是下這種,你可不是我的對手。”時清來了精神,坐在雲執對麵。
時清說,“你先,我讓你一步。”
雲執捏著棋子問,“以後下棋都讓我一步?”
時清點頭,“行。”
雲執耳廓微熱,輕咳兩聲清清嗓子,但聲音還是有點不太自然,“下一輩子就讓一輩子?”
時清揚眉,抬頭看他,笑了,“行啊。”
她說,“到時候老了,下雪的時候,咱們就圍著火爐下棋,誰輸誰晚上先上床暖被窩。”
時清問雲執,“行不行?”
雲執朝時清伸出小拇指,眉眼含笑,眼睛清亮,“行,一言為定。”
“不用這個,”時清摁下雲執的手,起來探身,在他腦門上親了一口,“一言為定。”
柔軟的唇瓣印在額頭上,雲執心臟輕輕一顫,心底說不出的軟。
兩人距離年邁的冬天還有好些年,但距離今年的冬天就這麼幾個月的時間。
越是臨近年底,時清所在的戶部便越忙碌。
今年下半年朝堂中也沒有什麼要緊的事情,主要還是把重心放在科考一事上。
天越來越冷,時清早上起來點卯是越來越艱難。
雲執倒是一如既往的起來練劍。
好不容易熬到年關,朝廷放假,所有部門暫停工作官員休息過年,等年後正月十五再正式開印上朝處理政事。
過年嘛,無外乎相互走動聯絡感情。
親戚之間、同僚之間、朋友之間,你來我往交流感情。
剛進入臘月,青山縣老李家給李氏和時清的特產年貨就已經寄過來。
滿滿幾大車,趕在大雪可能封路前送到京城時府。
一同寄來的還有李父為時清跟雲執的孩子打造的一把長命鎖,加上上次他走的時候送的那把,一共兩把了。
李氏笑著將放著長命鎖的小匣子朝兩人遞過去,“是你們姥爺的心意,你倆就當正常禮物收下就行。”
雲執眼睛微亮,伸手去拿,“姥爺給的啊?”
那一定是寶貝!
他手裡能稱之為寶貝的,除了時清送的紅瑪瑙扳指,就隻有青劍跟夜明珠了。
時清眼疾手快的把雲執的手摁下去,誰知雲執快她一步躲過,然後從李氏手裡將小匣子拿過來,得意的朝時清揚眉。
“姥爺給的,咱倆一人一半。”
時清怎麼能獨吞呢。
等打開匣子看著那把精致小巧又價格不菲的長命鎖時,雲執發出跟時清當初同樣疑惑的聲音,“小了點吧?”
他往自己跟時清脖子上比劃,都套不進去。
李氏抬手遮唇,笑的無聲。
時清也有點想笑,硬是忍住了,還一本正經的給他出主意,“要不然你試試戴手上呢?”
雲執睨她,“這種哪有戴手上——”
雲執對上兩人的表情,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這東西是送給誰的,臉一下子就紅了。
“它、我、這……”
雲執把匣子蓋上,塞給時清,眸光閃爍晃動,半蹲在地上佯裝研究身邊的椅子花紋。
時清笑出聲,“不讓你搶,你非要搶。”
李氏看雲執不好意思,出聲打圓場,“就是個尋常禮物,不礙事,若是雲執喜歡,過年爹爹讓人給你打一個。”
打一個?
雲執蠢蠢欲動,抬頭輕聲問,“我不要長命鎖,能不能給我打個金鑲玉的劍鞘?”
“……”
時清抬腳作勢要踢他,雲執站起來往李氏身後躲。
“過年了你都做新衣服,劍怎麼就不能換?”他有理有據。
主要是寶石看夠了,想換一款,以後輪流用。
時清翻白眼。
她覺得那把青劍要是會說話,一定會啐一口雲執,讓他在不打架的時候,離自己的劍鞘遠一點!
人家俠客,劍身樸實無華,唯有劍刃出鞘時才露鋒芒光華,震懾對手讓人驚歎。
再看雲執,劍身花裡胡哨,雙方對峙時對方先看到的肯定是流光溢彩的劍鞘,簡直閃瞎對手的狗眼。
可雲執就這麼點小愛好。
李氏拍拍雲執的手,輕聲跟他悄悄說,“清兒不同意無礙,爹爹給你銀子。”
雲執眼睛一亮。
時清翻白眼,頗為無奈,“您就慣著他吧。”
李氏笑。
他拉上兩人去看寄來的東西,柔聲道:“快來看看,可還有彆的喜歡的。”
其實時府每年也都會往青山縣李家送東西,時鞠會送,時清也會送。
連雲執都會在換季變天之前,做些補藥讓時清往青山縣送過去,畢竟爺爺跟奶奶年齡也不算小了。
所以親戚之間的走動跟惦記都是相互的。
今年時清除了親戚,還多了些朋友,比如錢家兩姐妹。
送去錢府的禮物跟東西時清早就準備好了,趁著睡飽,她跟雲執下午去了趟錢家。
兩家孩子關係好,根本不在乎上門的時間,也沒有遞帖子的規矩,都是隨時想來直接就來。
連錢父都拿時清跟雲執當成自家孩子,每回過來總要擺滿零嘴給兩人吃。
這次過去時清才聽錢父說,年底想幫錢煥煥相看夫郎,不知道她爹爹李氏有沒有時間幫忙掌掌眼。
李氏不愛出門,錢父是知道的,他這才提前問時清。
錢父朋友倒是多,隻不過錢母從高位退下來後,這些朋友有的是主動跟他疏遠了,有的是錢父不想再走動。
如今錢、時兩家倒是因為孩子的原因,李氏跟錢父意外的能聊到一起去。
錢父是書香門第出身,性子大氣溫婉,說話輕聲細語的,極會照顧人的感受。
李氏雖說沒讀過什麼書,卻是富養著長大的小公子,性子溫柔人又好相處,尤其是心思乾淨人也通透,在京中甚是少有。
兩人聚在一起,處的極好。
反倒是臥床不起的錢母知道自己主君跟死對頭的主君手牽手去上香後,氣到險些從床上爬起來要休了錢父!
錢父氣她,回來特意坐在床邊跟她細數李氏的好,說時家的好,說時清的好,就連從時家抱來的兔子,都是香的。
“……”
錢母那兩天胸口梗的慌,一口飯都沒吃。
隻是這些不好說給時清這樣的小輩聽。
時清看向錢煥煥,揶揄了一聲,“哎呦,要娶夫啦?”
錢煥煥有些不好意思,局促到端起茶盞喝茶來躲避這個話題。
錢父笑,“是啊。”
若是相看順利的話,明年開春後可能就要娶夫了。
先是她,隨後是錢燦燦,估計都是這一兩年的事情。
錢父提起這些的時候,臉上含笑帶光,絲毫沒覺得少了錢母坐鎮這個家就過不下去。
時清點頭,“行,我回頭問問我爹。您知道的,他不太愛出門,但如果是伯父您邀請,他肯定樂意去。”
李氏在家也是無聊,有個誌趣相投的朋友相約說話也挺好。
錢父笑,“他樂意去那最好。”
說完錢煥煥,時清看向錢燦燦,“你呢?”
錢燦燦坐沒坐相的往嘴裡扔了顆小果子,“我不急,等我阿姐娶完後過兩年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