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摘了大鳳釵,擱在妝台上,謝沁笑道:“都說殿下謙和有禮,有君子之風,原來這般記仇。”
齊承堅洗了手,幫她摘下耳墜,笑道:“我以為你我夫妻兩個月,你當儘知我為人了。”
“夫妻兩個月……”謝沁轉身抬頭,“殿下難道是真想和我做尋常夫妻?”
“你既知是我求得你提前入宮,為什麼不信我是真心想與你夫妻恩愛,一世到老?”齊承堅問。
謝沁轉回身體,繼續對鏡卸下妝飾,笑道:“殿下可是自小在天家長大。”
齊承堅將她摘下來的簪釵一一放回妝匣裡,歎道:“正因我一出生就是皇家的人。”
“殿下在騙我,我不信。”謝沁說,“如果是這個理由,殿下為什麼會怕我傷心?”她在鏡中觀察著齊承堅的神色。
齊承堅的麵色果然變了。
他的眼睛裡現出幾分頹然和無奈,是謝沁從來沒在他身上見過的情緒。
“因為我曾對一個女子動心,覺得她是天下最不凡的女子——現在我也這麼認為。我做夢都想娶她為妻。”齊承堅輕聲說。
“然後呢?”謝沁追問。
發覺自己的聲音竟然有些發澀,她微微一怔。
“然後啊……”齊承堅深深歎息,踱遠幾步看向窗外,“然後她對我說,她可能不會生育,也不許她的夫君因此去尋彆人,我便知道,我和她此生是沒緣分了。”
震驚了半晌,謝沁艱難開口:“那……”
她分不清她心中是什麼滋味,是酸,是辣,還是鹹?隻能憑她的本能發問:“現在呢?”
“現在?”齊承堅笑問,“現在我不是娶了你嗎?”
“彆這麼瞪著我,太子妃殿下。”他終於回頭,對著謝沁笑道,“我不能答應你可以不生育子女,也不敢保證將來一定不會找彆人,但我願意試一試……試一試怎麼做個好夫君。”
“做個她眼裡的好夫君嗎?”謝沁問。
“當然不是。”齊承堅說,“我不是她的夫君,也做不來她眼裡的好夫君。”
“做我眼裡的好夫君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謝沁說。
“我知道。”齊承堅笑,“我會努力的。”
“其實我也不算騙你。”他說,“正因我是皇家的人,還是儲君,所以注定和你做不了尋常夫妻。但我不想落到夫妻父子相疑,自相殘殺的地步。”
“‘高處不勝寒’,身處你我這等位置,能知心交心的又能有幾個。”齊承堅低歎,“你才入宮兩個月,就覺得行動不便,處處不自在,可我在這個位置十八年,又有幾日曾自在過。”
謝沁猶豫著,沒有吭聲。
齊承堅看著她:“我說讓你在家裡自在些,每次都是真心話。成婚又叫‘成家’,麟德宮是我的家,也是你的家。如果在家裡都不能讓妻子自在隨意,我這太子又做得有什麼意思?”
他上前兩步,走回謝沁身邊:“表妹,我隻盼你我即便不能相濡以沫,也能互敬互愛,走完這一輩子。”
謝沁微微上前半步,看著齊承堅的眼睛說:“可你想求的這些,終究還是得看你自己呀。”
齊承堅苦笑,將她摟在懷裡:“我知道,我知道……”
月掛梢頭,臨鳳殿內隻餘零星幾盞燈燭在跳動。
齊承堅悄悄下床,沒有喚人,親自吹滅了寢殿內燃著的最後一支蠟燭。
但一回身,就著潑灑進殿內的月光,他看見錦帳內謝沁睜開了眼睛,雙眼明亮似星辰。
“你還沒睡?”他坐在床邊笑問。
“你不是也沒睡。”謝沁說。
“噓——”齊承堅把食指豎在嘴邊,“小聲點,他們都警醒著。讓他們聽見一句半句,又要進來搗亂了。”
謝沁一笑,放低聲音,問:“你想什麼呢?”
在齊承堅開口之前,她又說:“才說好了要互敬互愛,你可不能糊弄我。”
齊承堅一歎:“原來這才是太子妃殿下的真麵目,真了不得。”
他隻得道:“我在想,你知道她是誰,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