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裡有女生說,蔡思婭身體沒有問題,隻是家裡有關係,替她開了假的病例條。
不管真假,反正大家對她的仇恨值已經拉到滿格。
盛悉風倒沒覺得不平衡,她家裡本來也打算給她弄張請假條糊弄,但她想體驗軍訓,堅持正常參加。
但眼前這一幕,真的讓她在蔡思婭身上體會到不平衡了——她見都沒見過他們兩個,蔡思婭直接跟他們一起吃飯了。
她窮儘畢生的想象力都沒法理解,才開學三天,男男女女的怎麼就能勾搭上了?
他問她借錢的時候明明說過是她男朋友,既然是她的男朋友,為什麼在這裡和彆的女生你儂我儂。
盛悉風繼續走近,蔡思婭正替他仔仔細細挑走湯裡的蔥花,她頭垂得低低的,耳尖泛紅,說話聲音輕輕柔柔,聽的人骨頭發酥:“你不喜歡吃蔥的話,以後我都幫你挑走,好不好?”
江開無暇回應這等春風般的體貼,他莫名感知到餘光裡的一點什麼,乍抬起頭,隻見盛悉風殺氣騰騰而來,她一身迷彩服,暴露在外的臉頸曬得白裡透紅,鬢邊頭發被汗浸濕,貼在臉側。
像隻熟透的、快要爆汁的水蜜桃。
他來不及打聲招呼,一截細白的手腕自他眼前驟然落下。
盛悉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徒手抓了一把挑出的蔥花,甩回他湯碗裡,話是跟蔡思婭說的,眼睛卻牢牢盯著他:“他喜歡。”
陽光和雨水都暫停,四個人齊刷刷看向她,表情一個比一個錯愕,隻有江開事先有所準備,反應還算淡定。
食堂雖然開了空調,但架不住人多空間大,製冷效果相當一般,加上那股常年揮之不去的油膩味道,有種壓抑的滯悶。
但他這麼坐在這裡,沁涼得像一陣薄荷味的夜風,乾淨又清冽。
盛悉風發熱的頭腦在三秒鐘之內冷卻。
她在乾什麼,難道指望江開會幫她嗎?
可開弓沒有回頭箭,她隻能繼續梗著脖子站在他麵前,天知道她多想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江開有好一會時間都隻是坐著維持原樣,臉上沒有怒色,但淺淺的笑意分明在質問她“你沒事吧?”
蔡思婭一開始還不敢輕舉妄動,但很快就摸清了他的態度,她底氣足了,衝盛悉風叫囂:“你乾嘛呀?!”
幾乎是同一時間,兩個男生側目看向她。
眼底鋒芒畢露,是同一種昭然若揭的警告——這裡有你說話的份?
蔡思婭霎時噤聲。
沈錫舟眼神這才從蔡思婭身上收回,他也拿不準江開會怎麼處理這個事,盛悉風討厭歸討厭,但江開要是當著外人的麵給他妹妹難堪,他也是不同意的。
俗話說得好,打狗還要看主人呢。
他把盛悉風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遞出自己的冰可樂,試圖將此事翻篇:“中暑了?喝點……”
他話音未落,江開端起自己的湯碗淺啜一口。
一粒小小的蔥花也飄進嘴裡,他眉頭都沒皺,喉結輕滾,連湯帶蔥咽了下去,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賣了盛悉風一個天大的麵子。
“……”沈錫舟一個字都說不下去了。
江開麵不改色,擱下湯碗,淡聲招呼盛悉風:“去打飯。”
周遭喧鬨,這一方小天地像被強製按下暫停鍵,一片鴉雀無聲。
那年盛悉風15歲,情竇初開的年紀,稚嫩的青春尚未經過任何來自情愛的雕琢,怎麼可能承受得了稱鬼斧神工的一筆。
她的心毫無抵抗,為他一片山呼海嘯。
她和他的共同回憶太多,江開似是沒能精準找到她的所指,在挑蔥花的空隙間,隨口“啊?”了一聲。
盛悉風沒答,他也沒再問。
蔥花太多,他很快挑煩了,象征性吃了兩口,其它的都喂了金毛。
既然這麼討厭蔥,當年怎麼咽下去的呢?盛悉風不由自主地想。
為什麼不加侯雪怡,為什麼主動表明已婚身份。
為什麼知道她沒和趙夢真在一起就回來找她,這會讓她覺得,他怕她在這種熱鬨的日子沒人陪。
然後很快意識到,自己又鑽進牛角尖裡了。
頓覺厭煩不堪。
她在他麵前向來有火就撒,二話不說摔筷走人。
“又乾嘛啊?”江開莫名其妙,隻得到她頭也不回的背影。
他把她的碗往金毛麵前一放:“狗不吃,你吃。”
“……”盛悉風額角一跳。
“哦,說錯。”他改口,很抱歉的語氣,“你不吃,狗吃。”
滾你媽的,她在心裡罵道,誰不知道你故意的。
這就是她的婚姻,她的圍城。
江開不在的時候,她自由得像一陣風。
江開在的時候,她的世界總被他攪得烏煙瘴氣。
她巴不得他趕緊滾,還她清淨。
但是偶爾,卻也盼著他能多些出現,他們的家太大了,她一個人住著,總覺得空蕩蕩。
就像她有的時候覺得這樣苟一輩子也不錯,但有的時候,她又覺得自己像隻被溫水烹煮的青蛙,在一段不健康的關係中,不斷被消耗。
卻也在持續升溫的水裡,失去離開的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