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住。”沈常沛代替回答,“她怎麼住呀,鋪床洗衣服什麼都不會,寢室裡還輪流要搞衛生吧,她哪會。”
江開說:“沒有誰生來就會,而且都很簡單。”
他和沈錫舟在上高中之前,也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少爺,但進了高中,自然而然就學會了料理自己。
話雖如此,盛家沒打算讓盛悉風獨立,盛公主負責當公主就好,盛家有信心讓她一輩子過那樣的生活。
“可是那麼早,她起得來嗎?”江開直接對話沈常沛。
他問的太自然了,以至於沈常沛都沒有發覺,這個年僅17歲的男孩子正以一個平等的角度,與她溝通盛悉風上學的相關事宜。
“這我都想好了,給她弄輛房車,洗漱吃早飯梳頭之類都可以在路上解決,那就可以多睡會,剩下時間可以拉小提琴,也不耽誤練琴。”
盛拓附和:“如果她實在起不來,大不了就跟學校打個招呼,說家裡遠,早上要晚點到。”
“還有那個軍訓。”沈常沛說,“到時候想辦法給她弄張病假條。”
江開無話可說。
兩個男生回了房間,討論的自然是盛悉風讀遠橋相關。
沈錫舟打量著江開的表情:“你挺高興?”
“不差錢了,能不高興嗎?”江開懶懶地說,“她總不至於看著我們餓死。”
這是盛悉風來遠橋讀書,兩個男生能得到的最直觀的好處,沈錫舟表認同。
轉念,他想起點什麼:“我看你這兩天心情都挺好的,有好事?”
這兩天的好事。
江開頓一下,若無其事反問:“放暑假不算好事?”
“哦。”沈錫舟說,“對我來說不算。”
“連放假都不算好事了。”江開扯扯嘴角。
沈錫舟懶的費心解釋能在學校看到喜歡的人是怎樣的體驗,隻說:“你以後就懂了。”
“不想懂。”江開說著罵了一句,“叛徒。”
說好一起厭女到老,這件事情上沈錫舟確實是叛徒,他心甘情願認下這聲罪名,就是思來想去,還是對盛悉風很不放心:“盛悉風肯定要告狀。”
“她告不告的也無所謂。”江開說,“教導主任不是說了,再有下次就告家長。”
“他哪次不這麼說。”沈錫舟無所畏懼地聳聳肩,閒著沒事乾就想販劍,“先敲打盛悉風兩句再說。”
不過,等真把盛悉風召喚來房間了,兩個男生卻沒給她立規矩,反倒不約而同提出了對盛家那些決定的反對意見。
為了多睡會覺坐房車上學也就罷了,至少沒妨礙彆人,可是什麼跟老師說晚點到校,什麼拿假病曆躲軍訓,哪一樣不是塑造她異類的形象。
就她那樣,人緣能好嗎?
誰聽說這些公主做派,不嚇到躲著她走。
“彆人都能住校,你不能住。”沈錫舟說得很不客氣,“就你金貴?”
盛悉風本來就因為兩個男生不希望她去遠橋中學的事生氣著,他還不好好說話,她更不領情:“你就是嫉妒爸爸媽媽對我好。”
“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沈錫舟無語,話也更刻薄,“我為有你這樣的校友感到恥辱。”
“我還為有你們這樣的校友恥辱呢!”盛悉風反擊。
“還不一定是校友呢。”江開在旁邊涼颼颼的放冷箭支持沈錫舟,“萬一今年遠橋的分數線激增,沒輪上她。”
沈錫舟:“最好是這樣。”
“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
暑假在雞飛狗跳三人組的爭執中,熱熱鬨鬨拉開序幕,和往常的每一次一樣雞飛狗跳,惹得沈常沛頭疼不已,半夜三更,耳邊還時不時回響起三人組爭吵的幻聽。
好在不久之後,讀大學的盛錫京也放假回來了,他上的警校,兩個男生在他麵前越發服服帖帖,很大程度上收斂了對盛悉風的欺負。
盛悉風的錄取通知書是7月底寄到盛家的。
彼時,兩個男生為期一月的暑假結束,正準備返校開啟高三生涯,郵政快遞員披著夏日晚間灼熱的夕陽站到了柵門外。
盛悉風接到電話。
兩個男生就看她風一樣跑了過去,又風一樣跑了回來,路過他們倆,耀武揚威衝他們舞一舞手中的文件袋。
錄取通知早些天就在網上查到了,但錄取通知書顯然更具意義,完美打臉之前兩個男生詛咒她上不了遠橋的言論。
江開降下車窗,衝她伸手:“看看。”
雖然這一個月來,兩個男生把她氣得夠嗆,她每天都恨不得他倆趕緊滾回學校上課,但此時此刻,盛悉風仿佛看到了小江老師。
她沒法拒絕小江老師。
小江老師和江開是兩個完全獨立的個體。
她乖乖過去了,把文件袋遞給他。
她能考上遠橋,小江老師功不可沒。
陽光落了一整片院子,草木繁花渡著金邊,盛悉風頭頂烏黑的發也亮亮的,反射著溫潤的光芒,還有她臉上燦爛的笑容,讓江開的嘴角也忍不住勾了一下。
他接過文件袋,替她撕開。
文件袋裡東西不少,錄取通知書,學校簡介冊,開學注意事項,分班信息表等等,他把其餘東西還給她,隻打開錄取通知書看。
兩年前他和沈錫舟收到過的東西,如今也到了她手裡。
他記得自己兩年前收到錄取通知書的心情,很高興,為遠離家長的自由。
今天他依然很高興,他也不知道自己具體高興個什麼勁。
從那天,隨口叫盛悉風也考遠橋開始,莫名其妙主動攬了個差事幫她補習,然後被沈錫舟一番話勸退心思,成績出來以後,即便知道她能上遠橋也沒敢多勸一句,做好了她會去實驗高中讀書的打算,哪知道在報考誌願的最後時刻,她改了主意。
幾經轉折,終於塵埃落定,順了他的心意。
雖然他不知道,這個心意是不是太自私了一點。
江開沒有耽擱多久,外頭很熱,盛悉風等得臉頰紅撲撲,再過一會就該出汗了。
他把錄取通知書還給她的那一瞬間,忽然又有了個新主意。
“要不跟著我們去看看學校?”
盛悉風已經去過遠橋中學兩三次了,尤其兩個男生去高中報道那次,她還跟進去過,看過他們的寢室和教學樓,也大致逛過操場和噴泉池旁的小樹林,還拿麵包碎喂過噴泉池裡的鯉魚。
但以前那隻是他們的學校。
今天開始,也是她的了。
她心頭一動,欣然應允:“好啊。”
她跟著兩個男生一起去了趟她即將就讀的學校,今天是返校日,學校裡外人很多,不需要做額外的登記。
江開和沈錫舟把行李拎到寢室樓。
沈錫舟給江開使了個眼色,江開得到訊號,把盛悉風領到了自己寢室,他們沒提前跟室友打過招呼,萬一沈錫舟室友就莊殊絕的事說漏嘴,豈不是麻煩。
盛悉風沒察覺出不對勁,反正他們有兩個人,她本來就隻能跟一個。
高中三年換過班,如今江開的室友已經不是兩年前盛悉風看到的那一批,所以他們自然也不知道她的身份,看江開帶了個漂亮妹妹進來,都不禁揶揄起來。
“我妹。”江開搶先說。
這個年紀的男女生很流行稱兄道妹,哥哥妹妹之間多少帶點曖昧的意思,幾個室友更玩味:“懂。”
“懂什麼啊?”江開笑罵,“真的我妹。”
室友不信:“有血緣關係沒?”
一句話把他問住了。
血緣關係?還真沒有。
而且他還不敢拉上沈錫舟說事,怕他們扯莊殊絕。
“妹妹,你哪個學校的?”室友跟盛悉風套近乎。
盛悉風如實回答:“實驗初中的,九月是你們學校的新高一。”
從實驗初中考到遠橋高中,一般人的腦回路乾不出這事。
如此一來,更是坐實。
“啊,是為了開哥考來的嗎。”室友做恭喜狀,“可以可以。”
“開哥鐵樹開花啊哈哈哈哈。”
“可能是受舟哥影響。”
盛悉風忙著害羞,都沒留意他們說沈錫舟如何,但江開早已警鈴大作,直接把她領出了寢室,反手關門,關住寢室裡頭肆無忌憚的哄笑:“帶你去吃飯。”
結果飯也沒吃成。
因為他們在食堂碰到了莊殊絕。
沈錫舟沒想過她會出現在這裡,她明明說她今天不來食堂吃晚飯來著。
莊殊絕是幫室友打飯來的,她眼睜睜地目送兩個男生看都沒看她,一左一右拉起一個漂亮女生就走,好像她是洪水猛獸。
“食堂的飯菜是糟糠,還是不委屈盛公主吃了。”
“盛公主還是回家吃頓好的吧。”
“這豬食,以後想吃還怕沒機會?”
“吃到你吐。”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根本不給盛悉風插嘴的機會。
這還不夠,他們一路把她帶到了校門口,要她就此打道回府。
沈錫舟把送走盛悉風的任務交給江開,自己先走了。
盛悉風這一趟來得莫名其妙,也結束得莫名其妙。
“你們耍我嗎?”她真的有點生氣了。
她懷著虔敬的心來觀摩未來的學校,全被他倆毀了。
“沒耍你。”江開難得耐心解釋,“今天開學,很少有人在食堂吃飯,飯菜肯定很差,而且晚自習快開始了,我們得去上課了。”
聽著都是正當理由,但盛悉風還是覺得哪哪都不對勁。
“不用找借口了。”她不耐地坐進車裡,吩咐司機開車。
江開敲她車窗。
她猶豫一下,還是冷著臉降下一絲縫隙。
江開看著她氣鼓鼓的側臉,不管平時怎麼跟她作對,至少這一刻他不能任由她帶著這樣的誤會回去。
因為她來遠橋讀書,他真的很高興。
不想她全部知道,但想她知道一點。
“等你啊,學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