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周成森沒來上課,宋巡倒是來了,隻是似乎有什麼急事,上到一半忽然就跑了出去。
老師也管不住他。
宋巡逃課是常有的事,但周成森就不尋常了。
林裴問了下周成森的同學,得知他昨天並沒有回學校,微信發信息也沒有回,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宋巡不在,林裴原先整理好的知識點送不出去,放學回去後,他索性又順便把其他學科給簡單整理了一下。
等到林承軒下班回家,林裴看了眼時間,已經十點了,這時周成森的視頻電話忽然打了過來。
周成森似乎還留在醫院,背景一片純白,穿著護士服的女孩子端著托盤在屏幕中閃過,很快就被一張熟悉的臉取而代之。
攝像頭輕微晃了一下,周成森趕緊扶正了,又找了個角度,“聽得到我說話嗎?”
他聲音很低,林裴看到他蹲在一個大理石坐台麵前,手指扶著手機,四周很安靜。
林裴點點頭,“聽得到。”
“那就好。”周成森鬆了口氣,“病人都在休息,我不好大聲講話,就出來了。這裡網絡不太好,我找信號找了好半天。”
林裴也不知道說什麼,想了想,“你昨天和今天都在醫院?你媽媽她身體還好嗎?”
鏡頭裡,周成森的表情明顯地怔了怔。
“……還好。”
他說,“不過昨天一直不太舒服,不知道是不是做了透析的緣故,說惡心反胃,還頭暈。醫生說是正常反應,觀察一晚再看看。”
林裴:“沒事就好。”
說完,兩個人又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不一會兒,周成森主動問:“你吃過晚飯了嗎?今天晚上早點休息吧,明天早上我去接你上學?”
“嗯,吃了。”林裴沒有回答他後麵一個問題,“成森,我想問你……”
周成森大約知道他要說什麼,目光閃了一下,垂下了眼瞼。
林裴看到了,便沒有把後半句說出口。
吳媛應該是不太喜歡他的。
“為什麼呢?”
他語氣平靜,沒有生氣,“總應該有理由的。是……我的問題嗎?”
“當然不是!”周成森喉嚨緊了緊,他歉疚地說,“是,是我……我不應該這麼早……”
林裴心涼了半截。
周成森想說的是,他不該這麼貿然地帶林裴去看他母親。
其實吳媛的反應他早就預料到了。如果是以前他一定會先安撫好她的情緒,等到合適的機會再把林裴介紹給她。
但下午他們散步的時候,他總有一種隱隱的預感,覺得林裴像是要答應自己了。他一時喜不自勝,沒想到最後衝動辦了壞事,反而讓林裴受委屈。
他心煩意亂,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一句話說得虎頭蛇尾的,也沒有說清不應該的到底是什麼。
林裴默不作聲,沒有打斷他。
“總之,不是你的問題。”
周成森磕磕絆絆地說,“隻是有一些事情我媽媽還沒有想清楚,所以……”
林裴並沒有糾結是‘哪些事’,等到周成森說完後,他才輕聲問:“那怎麼辦呢?”
你打算怎麼辦呢?
或許在一開始,林裴有動過隻試試不結婚的念頭,但是現在這樣的情況下,難道他們還能隻談一段簡簡單單、純粹的戀愛嗎?
周成森沉默了半晌,他那雙溫柔的眼注視著林裴,手指隔著冰涼的屏幕輕輕地撫摸著心上人的輪廓。
“會解決的。”他鄭重地說,“我向你發誓,一定會解決的……隻是需要一點時間。”
他需要時間去向吳媛證明,向自己證明,這一次的選擇沒有錯。
隻要一點點就夠了。
可是一點時間,又是多久呢?
林裴有一肚子的話想說,想告訴他昨天已經和爸爸說了他們的關係,想告訴他發情期在即,他想要一枚能證明他身份的標記,而不是什麼隨隨便便、幫忙解決的施舍。
但是此時此刻,林裴又沒有說了。
“我等你的解釋。”
他做出了簡短的回應。
掛掉電話後,林裴把手機扔到一邊,靜靜地在坐在了床邊,柔軟的床墊被壓得陷出一個淺淺的痕跡。
他望著桌邊的台燈,心空空的。
就像是許多年前,他坐在醫院冰冷的瓷磚上,聽著母親指責父親,恨他這麼早讓自己結婚生子,恨他讓自己成為婚姻的附屬品,語氣怨憤,讓他膽戰心驚。
林承軒想帶他回家,林裴不願意,趴在病房窗戶處張望著,隨著時間流逝,漸漸變成了和現在一模一樣的感覺。
不是失望,反而是平靜。
或許我對他的要求太苛刻了。
林裴想。
試問在這個世界上,誰會奮不顧身、拋卻所有利益關係,全心全意地愛著另外一個人?
他的血緣至親都不能。
他捫心自問,連他自己和親人都做不到的事,又何必去苛責彆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