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著天花板,回想著這些年的種種,有時候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隱瞞了坎蒂絲和波特結婚的事。裡德爾對他的信任可能到此刻就停止了,他不會再全身心地將一件重要的任務交給他而不吩咐旁人,他這個選擇真愚蠢不是嗎,利益至上的馬爾福,在最關鍵的時刻卻做了這樣愚蠢的選擇,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阿布拉克薩斯抬手擋住了眼睛,自嘲地笑了起來。
最愚蠢的還不是他做了那樣的選擇,而是他在做了哪種選擇之後,什麼也得不到。
甚至,那個人連他為她做過什麼
,犧牲了什麼,都一輩子不會知道。
可真是悲哀。
不過也有比他更悲哀的人存在著。
裡德爾重新來到了魔法部,他用一種彆人難以抵抗的方式找到了神秘事務司,那個坎蒂絲工作的地方。
隻是,在這裡執行任務的人換了一個。
她的背影高挑修長,卻不是他熟悉的那個。
“先生?”她轉過身,是完全陌生的臉,“請問您找誰?”
裡德爾孤獨地站在黑暗之中,低聲沙啞道:“我找坎蒂絲·貝爾小姐。”他壓抑著情緒,“請問她在嗎。”
“您是說波特夫人?她辭職了。”女人糾正了他對坎蒂絲的稱呼,輕聲說,“她不再在魔法部工作了,昨天就走了,您來晚了。”
波特夫人……
來晚了……
這還真是個讓人難以接受的詞組啊。
裡德爾緩緩摘下了他的兜帽,他意味深長地注視著那個取代了坎蒂絲的女人,低柔地說:“那麼,您知道她去了哪裡嗎?”
女人還沒回答,就感覺大腦被入侵了。
她根本無法對如此強大的攝神取念做出反抗,幾乎在一瞬間就把她所有的一切給他看了。
裡德爾在女人的大腦中搜尋了許久,那其中和坎蒂絲有關的,隻有一個畫麵。
她收拾好了東西,轉身和女人道彆。
“再見。”她對女人溫和地說話,然後轉過離去,留下一個纖細窈窕的背影。
裡德爾的心快速跳動了幾下,在記憶停止之後重新恢複平靜。
他很想在此刻一個死咒解決了眼前的女人,但是……
他最終隻是轉身離開了這裡。
女人狼狽地倒在地上,臉色蒼白,根本不知道此刻發生的一切究竟是為什麼。
坎蒂絲被鄧布利多徹底藏了起來,在一棟裡德爾無法找到的房子裡。
她哪兒都不能去,隻能每天呆在家裡看看報紙,或者侍弄花草。
她偶爾會想起在魔法部見到的陌生人,不,也許不該說是陌生人了。
弗利蒙回答了她那天的問題。
他告訴她:“那是你以前深愛的人。”
這是個非常誠實的回答,誠實到坎蒂絲難以想象。
她呆住了,不可思議道:“不可能,如果我愛過誰,我怎麼會不記得?”
弗利蒙沉
默了許久才對她說:“是遺忘咒。他做了讓你無法忍受下去的事情,你太過痛苦,所以……”
坎蒂絲詫異地打斷他的話:“可在我的記憶裡,我喜歡的人自始至終都是你啊!”
弗利蒙難言地抿起了唇,他握緊了魔杖,良久才道:“你還記得我曾問過你的問題嗎?”
坎蒂絲想起了他曾經模棱兩可,毫無緣由的問題。
她愣住了,完全無法接受眼前這一切。
直到此刻,弗利蒙甚至都沒辦法再麵對她。
她在家裡等到了鄧布利多。
他出現在客廳,專注地看著她澆花,等她做完一切之後,他才輕飄飄地說:“弗利蒙都對你說了?”
坎蒂絲腳步停頓了一下,點頭道:“雖然不是很清楚到底怎麼回事,但大概有所了解。”她望向鄧布利多,“那麼教授,如果隻是一個給過我痛苦回憶的男人回來了,應該不至於讓我藏起來吧?”
她很敏銳,也許還是因為沒有了那段記憶,所以不會被感情影響理智。
鄧布利多過了一會才說:“那個人很危險。或許你在魔法部聽到過風聲,關於食死徒,以及……LordVoldemort。”
坎蒂絲是魔法部的員工,魔法界出了什麼問題、有什麼新鮮事情,她是知道得最快的。
關於LordVoldemort她也有所了解。
他是食死徒的首領,是一名強大並可怕的、徹頭徹尾的黑巫師。
坎蒂絲微微斂眸:“您想說什麼?”
鄧布利多緩緩走到她身邊:“我想說得是,你所見到的那個人,就是他。”
坎蒂絲不可置信道:“您說什麼?”
“他就是LordVoldemort。”
坎蒂絲腦子的謎團好像一下子捋順了。
她怔怔地站在沙發邊,手搭在沙發扶手上,許久未曾言語。
她曾經深愛的男人是個黑巫師,甚至還擁有著一群黑巫師信徒,那群自稱食死徒的家夥在整個魔法界興風作浪,肆無忌憚地傷害著非純血家庭出身的巫師。
那是個極端的血統論者。
坎蒂絲緩緩靠在了沙發上。
她過了許久才說:“您怕他傷害我?”
鄧布利多這次回答得很快:“不。我覺得他不會在□□上傷害你。”
“……”
“他會在精神上折磨你,就像他曾經做得那樣。”鄧布利多
凝視著她說,“你曾險些死去,這是我選擇改變你的原因。不論你此刻想要報複我、或者怨恨我,我都可以接受。我唯一希望的是,你可以好好活下去。”略頓,他低聲道,“關於弗利蒙,是我要求他欺騙你,扮演你生命中那個缺失的形象,是我安排了一切,他隻是順應我的安排。他是我唯一可以相信的,能夠替代我照顧你,讓你幸福的人。”
坎蒂絲低著頭,始終沒有說話,鄧布利多看著她說:“一忘皆空是不保險的魔咒,即便使用這個魔咒的人是我,也無法百分百確保萬無一失。所以我不想冒險,我選擇了修改你的記憶,但那些記憶並沒有被完全清除,我想也許有一天你會想看看,但我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他從巫師袍口袋取出一個量瓶,裡麵流動著銀色的光芒。
“它就在這。”鄧布利多放下了量瓶,“一切由你自己選擇。”他說到這,聲音略帶沙啞,帶起了一些不確定,“但我請求你,坎蒂絲,我希望你看完之後能夠……能夠堅強地活下來。”
坎蒂絲站在那許久許久都沒有動。
她望著放在桌上的量瓶,隻要走過去,她心中的所有問題就可以迎刃而解。
但或許是直覺吧,又或許那就是她曾經的經曆,她的靈魂像在訴說著什麼,她站直了身子,邁開步子走到桌子邊,將量瓶拿起來,輕輕搖晃著裡麵的銀色記憶,轉頭望向了她的教授。
鄧布利多是希望她恨他的。
他必須承認得是,每個人都有自私的一麵。
他所做的那件事,違背她的意願讓她活下來,修改她的記憶讓她生活在幸福的謊言中,這和裡德爾又有什麼區彆呢?
大概他們之間唯一的區彆就是,謊言的惡意與善意吧。
但善意的謊言也是謊言。
自私地希望她活下來的願望高於一切,他願意為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就像他背負了一生的,關於阿利安娜的遺憾與內疚一樣。
他緩緩閉上了眼睛,不去看坎蒂絲恢複記憶的那一刻。
他此刻還沒有離開的原因隻是……他要在她知道了一切的時候,防止她做傻事。
然而,他閉目等待許久,都沒有等到什麼。
他倏地睜開眼,看見
了站在他麵前的坎蒂絲。
她手裡握著她的記憶,緩慢卻堅定地遞給了他。
鄧布利多驚駭地望著她。
“我不需要它了,阿不思。”她不看他,隻是看著那瓶記憶,“時間過去太久了。”她喃喃地說,“真得太久了。近十年的時間,我的心不是石頭,不管原因如何,不管是誰替我做了選擇,我都知道,那隻是為了我好。”
鄧布利多微微啟唇,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我想我會怨恨您的,如果我知道了一切的話。”坎蒂絲低聲道,“那時也許我無法再冷靜地像現在這樣分析一切,也無法再麵對自己苟活下來的這幾年。所以……”她抬起眼眸,專注地凝視著她的教授,“我選擇不再回憶起一切。我擔心自己怨恨你。”
“坎蒂絲……”鄧布利多暗啞的聲音在房間內響起,帶著濃濃的無力與不忍。
“您是我這一生的導師,是我除了父親、丈夫之外最親密的人。”坎蒂絲握緊了手裡的量瓶,在鄧布利多沒有選擇接過去的那一刻,她直接毀了它。
碎裂聲響起,銀色的光芒乍現,然後漸漸消失,像一場夢一樣。
坎蒂絲閉了閉眼睛,再次睜開眼時,她麵帶笑容:“我很喜歡現在的生活,就讓我這樣下去吧,阿不思。”她靠近他,額頭抵著他的肩,“我不想讓自己恨你。所以我選擇放棄回憶。”
她選擇了逃避。
選擇了主動留在鄧布利多編織的謊言裡。
因為她知道,這雖然是個由無數謊言維持的“夢”,卻也是她真實生活的近十年。
她不想怨恨,不想讓自己回歸痛苦,更不想就此死去,讓所有愛著她的人痛苦。
這樣的選擇,如果記起一切,她大概是絕對做不出來的。
所以她放棄了。
最根本的原因,大概還是……哪怕這是一個謊言,哪怕弗利蒙是一個替代品,但他陪伴她走過了近十年。這近十年的時間對他來說是不公平的,對她也是不公平的,可那份真摯的感情,她是切身實地感受到的。
可能知道一切的她無法愛上他,但她始終不是那個她。
那就好像兩段人生,那個她選擇了死亡,但現在的她,選擇活下去。
坎蒂絲徹底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