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省科大校園慢慢散步,彆有一番輕鬆悠閒的味道。
沈明洲除了上課,很少會在校園裡晃蕩,今天卻特地選了一條繞遠的路,和邵煉從教師宿舍往高科宿舍磨磨蹭蹭的走。
清風吹拂的愜意感,讓沈明洲變得話多。
他不再說可愛的貓,聊的是嚴肅的萬物係統。
他設計的是人工智能,但是卻被人民群眾調成了人生導師。
實驗室隨口提問,都能從萬物係統那裡,得到一本正經的回答,充滿了社會主義關懷,怎麼都改不過來。
每一句嫌棄,聽進邵煉耳朵裡都是誇獎。
沈明洲對係統的信心,再過幾十年都不會改變。
他們即將把萬物係統推到所有人的麵前,它絕不是什麼係統的未來,它本就是未來的智能係統。
沈明洲聊天的笑容,衝淡了他與伏光耀的相似。
邵煉仍舊止不住將他和伏光耀進行比較。
沉默思考的模樣,抬眼看人的樣子,還有對研究如出一轍的狂熱。
邵煉沒有停止過打探伏光耀的消息。
可惜伏光耀不擅交際,周圍的人即使認識他,也不過是能說出簡曆上寫出來的信息。
三十多歲喪偶,無子、無父母,標準鰥夫,除了上班就是帶學生。
也許是邵煉站得近,他看沈明洲總能找出伏光耀的影子。
說是父子相也對,說是院士相也沒錯。
他總不能無緣無故的跟伏光耀說,我覺得你和沈明洲很像,去做個親子鑒定吧。
他們路過學校操場,邵煉終於問道:“明洲,你有沒有覺得,有時候你和伏院很像?”
沈明洲勾起笑,他當然知道網上廣為流傳的調侃,“你是指院士相嗎?我特地去翻了院士名單,大部分院士的照片都好像老師一樣嚴肅,說不定真的有院士相這種說法。”
同樣站在研究界頂尖的人物,同樣的努力和內斂。
院士在他心裡分量極重,所有人都像是他尊敬的老師一樣,為熱愛的事業奉獻過青春。
邵煉知道他是誤會了。
心思完全沒有往血緣上飄。
邵煉抬手捏了捏沈明洲的後頸,無奈的問:“我的意思是,你有沒有覺得,特彆想親近伏院,像親近父親一樣。”
沈明洲總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第一反應是,“不可能。”
拒絕得果斷,仿佛害怕得到結果,又害怕失望似的,一口否決,不給任何的幻想留下餘地。
“不要這麼怕。”邵煉能夠感受到沈明洲些微變化的心態,手指劃過他的尾,“畢竟我也是不確定,隨便問問。如果你能悄悄拿到伏院的頭發,我會幫你們去做親子鑒定的。”
“不要。”沈明洲的抗拒心格外強。
“你們就算不是父子,也不會影響你和伏院的師生關係。”邵煉耐心的給沈明洲開解。
他雖然不說,邵煉仍舊能夠感到他已經對“父親”這樣的身份本能的排斥。
哪怕全世界鋪天蓋地稱他為沈明洲的威廉爸爸,邵煉也不會自稱。
因為邵煉護在懷裡的孩子,隻受到過父親帶來的折磨和痛苦,從未感受過父親應該帶來的溫暖。
他可以是沈明洲身邊的很多角色。
摯友、同伴或者互為寶貝,但絕不會和傷害過沈明洲的人同等身份。
邵煉在等待沈明洲的回答。
可他不想答。
心理陰影太重,以至於提到“父親”,他隻覺得後背發冷,神情漠然。
他卻沒想到,邵煉在幫他尋找父母,還找到了自己的老師身上。
“你一直在擔心這個?”
沈明洲家庭關係淡漠,他很難對這種關係升起期待。
伏光耀是不是自己的父親,都是他最尊重的老師。
老師,可比父親令他覺得溫暖得多。
“當然。”邵煉說得坦誠,“即使隻有一絲可能,我也想證明你不是沒人要的孩子。”
沈明洲離開親生父母,落在沈家手裡必然有苦衷。
他可以猜測可以假設,都比不過親生父母告訴沈明洲,當年的不得已。
伏光耀對自己的家庭關係諱莫如深,像是遭受過重創產生了下意識的回避。
在這一方麵,也像極了沈明洲。
沈明洲提到父親,會皺眉、會焦躁,渾身逸散出淡淡的抗拒,連帶著語言行動都變得格外明顯。
隻不過,他自己不知道。
“不。”沈明洲仍是搖頭。
他的視線逡巡在邵煉的臉龐上,比起缺席了十幾年的父親,邵煉顯然更重要。
“你不用擔心。”沈明洲低聲說,“有你在,我怎麼可能沒人要。”
邵煉聽完不僅不感動,還有點小生氣,“我不要當你爸啊,要當也當你的大寶貝。”
神情得意,自帶挑釁。
沈明洲暗暗歎氣。
這個男人總是會說這種曖昧不清的話,保持著距離,又在他心上反複橫跳。
兩個人順路去了超市買日用品,回到宿舍,一起打掃衛生,換洗被套。
沈明洲太久沒回來,陽台上都是一層淺淺的灰,他敷衍馬虎的拿著抹布擦了一遍,完完全全的感受到了智能家居的必要性。
至少,可以解決掉懶人煩惱。
邵煉不是什麼勤快的人。
沈明洲也不是。
他們卻認認真真的打掃著這間小宿舍,聊著量子憶阻器和萬物係統發布會能夠帶來的變化。
“我隻想要一個變化。”
沈明洲擰乾布料,累得要死,“快點實現自動除塵吧,我不想打掃衛生了。”
有邵煉在,沈明洲的懶惰與日倍增。
在伏光耀宿舍,他可以幫忙洗碗掃地去貓毛,在自己宿舍,他更樂意看邵煉忙前忙後。
邵煉隨手就給他泡了一杯奶,讓他安穩的坐著,看自己拖地。
終於把宿舍收拾得乾乾淨淨,差不多也該洗洗睡了。
沈明洲洗完澡出來,邵煉還在玩手機。
見他打著嗬欠回房間,走過來開玩笑似的問道:“需要晚安吻嗎?”
邵煉習以為常的逗弄沈明洲,比起貓,他可愛多了。
沈明洲知道他喜歡得到什麼回答。
不,走開,晚安。
故意把自己弄得惱羞成怒,然後得意的嘲笑自己臉皮太薄。
於是,沈明洲說:“需要。”
他的心跳得很快,略微緊張的直視邵煉,甚至微微揚起下巴。
邵煉隨口玩笑,得到了不同尋常的回應,著實令他詫異。
“好吧好吧。”明明是自己提議,這時候卻順從沈明洲要求似的,伸手捧住他的臉,輕輕吻在沈明洲發梢,“晚安。”
不過是慣常的觸碰,此時仍燙得沈明洲心發慌。
在邵煉眼裡,他也許永遠隻是一個好孩子,一個好同伴。
也許隻有沈明洲想更進一步。
“等等。”沈明洲抓住邵煉的手。
人一生需要勇氣做很多重要決定,沈明洲的手握得緊,甚至升起忐忑不安。
快三年的時間,足夠他長高許多。
他稍微仰頭,就能觸碰到邵煉溫熱柔軟的唇。
蜻蜓點水,稍縱即逝。
“我想要的是這樣的晚安吻。”沈明洲笑著看他,鬆開手,關上門,“晚安。”
獨自一個人藏起驟然到訪的慌亂。
邵煉愣在門前,室內燈光昏黃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