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灼用他那雙明亮漂亮的眼睛盯著於景渡,像個討食的小貓,乖巧又可愛。
於景渡忍不住伸手在他腦袋上胡亂揉了一把,將他的頭發揉得亂七八糟,然後不等人炸毛就端著碗起身出去了。
好在於景渡提前讓人煨著的粥這會兒還剩了不少,他怕容灼吃多了難受,便隻盛了半碗。
沒想到他端著粥回去之後,容灼卻已經窩在榻上睡著了。
少年大概是等得累了,再加上本就生了病,精神不大好,所以沒挨住。
於景渡進去時,便見他身上裹著被子,跪趴在榻上,腦袋拱在枕頭裡,像個長歪了的小蘑菇,一看就知道睡著之前是努力掙紮過的,隻不過最後還是沒抵住困意。
於景渡將粥碗放下,上前將人翻了個身放平,免得他腦袋埋在枕頭裡窒息。
少年被他這麼折騰也沒醒,隻是不高興地皺了皺眉,嘴裡哼唧了幾下。
“睡吧。”於景渡一手在他臉頰上摸了摸。
“唔……”容灼小聲開口說了句什麼,不過聲音太小聽不清。
不知道是於景渡手上的薄繭讓他不舒服了,還是方才被翻身時就不高興了,他說了一句還不罷休,嘀嘀咕咕又哼唧了兩句。
於景渡好奇,便湊到他唇邊聽了聽。
少年灼熱的氣息撲在他耳畔,惹得於景渡呼吸不由一窒。
但很快,他就像是被澆了一盆涼水一般。
因為他聽到小紈絝說,“宴王殿下饒命……”
於景渡擰著眉頭看向雙目緊閉的少年,心情彆提多複雜了。
對方連做夢都要求他饒命,可見在心裡指不定將他當成了什麼人……
他覺得自己可能要花點工夫,扭轉一下“宴王殿下”在容灼心裡的形象。
於景渡幫容灼蓋好被子,便起身出了房間。
黎鋒不知何時過來的,這會兒正守在門口。
“不是讓你們去休息了嗎?”於景渡問道。
“屬下不累,這點奔波在咱們身上真算不得什麼,咱們又不像容小公子那般嬌貴……”黎鋒一句話說到一半,發覺自家殿下的神色不大好看,便老老實實閉了嘴。
於景渡沉默半晌,開口道:“他是個讀書人,身子自然比不過你們。”
黎鋒沒想到對方竟然會替容小公子辯駁,這回越發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好在於景渡沒再多說什麼,很快轉移了話題。
“你讓人去京城的各個城門口附近,看看有沒有可疑之人。”於景渡道:“豫州的口音都知道吧?多留意一些,若是遇到豫州口音的人,最好都將人盯住,確認他們的來曆。”
賑災的錢糧被貪墨了大半,送到豫州的數量定然是遠遠不及的。
哪怕此事裡應外合做得再天衣無縫,但偌大個豫州,總不至於所有人都裝聾作啞吧?
“京城一直沒有消息傳過來,應該是折子遞不進來,若他們有心,定然會派人來京城告禦狀。”於景渡道:“此事老四的人肯定也在做,你們務必要防著他們,趕在他們之前將人救下。”
黎鋒聞言忙應是,“殿下,我們若是拿了人,接下來如何?”
直接將人交給皇帝,也就意味著於景渡會公然與太子站到對立麵上。
而在此之前,太子並不知道容灼他們的去向,也不知道於景渡已經掌握了什麼線索,此事可以說於景渡是占得了先機。
於景渡如今要思考的是,他是否要放棄這份先機,由暗轉為明。
“先前容灼去找江繼岩的時候,有尾巴盯著嗎?”於景渡問道。
“容小公子雖然做得不隱秘,但好在那個時候太子殿下那邊已經對他失去了興趣,並未著人監視。”黎鋒道:“太子那邊並不知道容小公子與江少卿聯係過,更不會知道殿下與他的關係。”
於景渡思忖片刻,似是在做什麼決定。
“這樣吧,你們彆出麵了。你找人去一趟巡防營,找姚副統領,讓他派人去辦這件事。”於景渡道:“京城的安防一直是他們巡防營在負責,由他們出麵名正言順。你再知會他一聲,暗地裡再派一些人去通往京城的要道上盯著點,這樣拿到人的幾率會更大一些。”
“若是拿到人之後呢?”黎鋒問。
“讓他依著規矩上報,人送到大理寺便是。”於景渡道:“順便告訴江繼岩,人一旦進了大理寺,定要護住了,彆讓人暗中動了手腳。”
這個姚副統領明麵上和於景渡並沒有任何的關係,甚至鮮少有人知道他們認識。
不過姚副統領病故的亡妻,臨死前曾將家中的幼弟托付給他,讓人好生看護。
姚副統領重情義,對這個小舅子極為上心。
而在邊關時,於景渡因機緣巧合救過對方這個小舅子的命。
後來姚副統領便暗地裡投靠了於景渡。
此事由他代替於景渡出麵,簡直是再合適不過了。
將來事發,不會有人聯想到於景渡參與過其中,倒也免了皇帝的猜忌。
畢竟事到如今於景渡也沒把握一定能把太子扯進來,以對方的性子,說不定早就將自己摘乾淨了。所以他隔岸觀火,屆時無論事情變成什麼樣,都不會波及到他。
更重要的是,於景渡隻要不摻和此事,太子暫時就不會知道容灼已經與他有了牽扯。
在沒有把握能讓容灼全身而退之前,於景渡自然不想讓他太早裹進來。
“你去吧。”於景渡吩咐完了,便欲打發黎鋒離開。
不過他突然又想起了什麼,將人重新叫住了。
“殿下?”黎鋒不解。
於景渡想起了容灼那句讓他饒命的夢話,表情十分無奈。
“你怕本王嗎?”於景渡問道。
“啊?”黎鋒被他問蒙了,支支吾吾半晌才道:“殿下為何要問這個?”
“回答問題,怕還是不怕?”
“屬下……”黎鋒深吸了口氣,“殿下恕罪!”
他說著竟單膝跪了下去,一副自己惹了大禍的神情。
於景渡眉頭越擰越緊,“你這是乾什麼?起來!”
“屬下做錯了什麼嗎?”黎鋒起身小心翼翼問道。
“本王隻是想知道,在你們心裡,是如何看本王的。”
“哦……”黎鋒這才鬆了口氣,“殿下公正嚴明,戰功赫赫,是我朝頂天立地的英雄,更是……”
“行了行了。”於景渡不耐煩地打斷對方。
他見黎鋒有些緊張,想伸手拍拍對方肩膀。
沒想到黎鋒嚇了一跳,忙縮了縮脖子,竟是準備好了挨打的姿勢。
“哎!”於景渡歎了口氣,擺了擺手道:“滾吧。”
黎鋒聞言如蒙大赦,大著膽子問道,“殿下是不是在為了容小公子的事情煩惱?”
於景渡一怔,“你怎麼知道?”
“殿下不敢輕易告知他自己的身份,不就是怕容小公子得知此事,與您疏遠嗎?”黎鋒問道。
於景渡被他說破心事,表情有些複雜。
“殿下,恕屬下直言……殿下與容小公子之間,有點距離感未必就是壞事。”黎鋒道:“他對您有敬畏之心,才會對您忠心。”
在黎鋒看來,他們殿下既然要招攬容灼,也就意味著兩人將來會是君臣。